“你说,我按张府医的嘱咐休养,这孩子是不是还能保得住?”娴意怔怔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憔悴、呆滞、愁云满面,“他说尽人事,就是还有机会,是罢?”
宁堇神色如常:“确是如此。只要一切未成定数,总是有翻盘的机会。正因如此,夫人才要尽心将养,母体好了,孩儿自然也跟着好,您说是也不是?”
她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早冰凉一片,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孩子即便保下来、甚至大胆设想他能够侥幸落生,恐怕也不会是什么生来康健的孩子。且娴意现在体质孱弱,勉强撑下去一尸两命的可能性可比母子平安大得多——张府医此举,已是下定决心舍小保大了。
娴意心中未必不清楚这些权衡,只是出于母亲爱子之心不肯相信,宁愿以那点微末的希望来欺骗自己。
就像此刻,她得了宁堇的肯定回答,眉眼间也不见有半分喜色。
“将那扇窗关上罢,我有些冷。”她只这样说。
一夜大雨之后,气候也渐渐暖和起来,精神勉强好些的娴意请长姐妙意过府一叙。向来最喜欢两个小外甥的她,这次特意嘱咐长姐独自一个过来。
妙意虽觉莫名,但还是欣然赴约。
她夫婿尚是白身,便是连襟也不好与勋贵往来过密;娴意这边局势又很紧张,恐怕走动多了被人盯上,只好深居简出。
算下来,姐妹两个打从上元节一道走百病后再没见过了,时隔四个多月再见面,妙意便显得兴致高昂。可她乍一见娴意,却险些没认出她来。
“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的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倚在迎枕上的少妇憔悴支离,上元节时的好气色早已没有半点踪影;听到呼唤抬起头时,那倦怠忧郁的眼神更是教人心惊。妙意几乎一瞬间便哽咽了:“娴儿,你可别吓姐姐啊!”
她再顾不得礼仪规矩冲到娴意身边去,想伸手去拉她,又怕将这琉璃似的人儿碰坏了;不敢真的伸手,就只得虚扶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仿佛眼神凌厉些都会伤了她的宝贝妹妹。
妙意强忍着哭腔问她:“你、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啊……你病了,是不是?是太累了?被人欺负了?着凉受寒了?你别怕,姐姐去给你请最好的郎中,你别怕……”
上元时还是大好的姑娘啊,又端庄又温柔,脸蛋儿透着光地粉,莹润又细腻。再瞧现在呢,脸颊都凹了,颧骨也显出来,厚厚一层脂粉都掩不住面色的枯槁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