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晴姐儿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一下子松散下来,夸张地拍拍胸脯,大声叹道:“吴嬷嬷尽会骗我!我就说么,姐姐待我一向极好的,怎么会成了亲便半句话都不与我说了!若果真如此,我就去同娘亲讲,便是铰了头发做姑子,也不嫁给那劳什子庄公子了!”
“恁地胡言乱语!”
娴意急得去捂她的嘴,又双手合十,往空中拜了几拜,口中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教训她说:“这样的话你也说得!怪道太太常说你是冤孽,也忒不省心!”
“嫁给庄二公子是桩好姻缘,你母亲拼尽全力才保住了的。晴姐儿呐,你须得惜福才是。”
一向温柔的长姐忽然说教起来,教晴姐儿心中有些委屈,忍不住瘪了嘴。可当她姐姐浅笑叹息着摩挲她头发,轻声告诫她要惜福时,从来不晓得伤心为何物的晴姐儿忽然觉得心口鼻尖儿都酸酸涨涨地难受。
为何会难受呢?明明三姐姐她是笑着的呀。
待锦书取了点心回来时,房里又只剩娴意一个,安安静静地绣着嫁衣。晌午暖和,窗便大开着送进风来,吹动了她梧桐色的、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袖角。
银线绣成的忍冬花蜿蜒着爬满她的裙裾,花心缀着的圆润米珠又温婉、又清寂。
锦书悄悄走过去,刻意与她逗趣儿:“这五小姐也真是的,回回过来逗了姑娘高兴,眨眼人就没影儿了。奴婢回来了一头雾水,独留一个又不高兴了的您等着奴婢哄!哎呀呀,真是冤家!”
“你也是促狭。我哪里不高兴了?好端端地绣着嫁衣呢。”娴意摇头无奈,这是个口齿顶伶俐的,她可说不过。
“您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奴婢去。”锦书在她身边坐了,帮她整理各色绣线,“奴婢打眼儿一瞧就知道了,您这心里啊难过着呢。是五小姐无意间说了什么?”
那是个生来不知愁苦的福娃娃,不知哪句就要刺心。
娴意无奈地笑了一笑:“不关她的事。是咱们那位太太,自觉对我不起,又恐怕我心有不甘,去害她那宝贝女儿……谁知那傻丫头前脚听了她教训,后脚直接颠颠儿跑来问我了。”
“她真该庆幸我本就没想着动晴姐儿。”若不然凭着晴姐儿那心性,可真是一害一个准儿。
少女葱白的指尖在大红绣线上随意拨弄,挑出几丝来拈在手上。那脆弱又艳丽的丝线被穿在小巧的绣花针上,娴熟地上下跃动,合成一片精美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