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傻姑娘呀。”锦书无奈地笑一笑,替她拆了发髻,一面小心翼翼地把从肃毅侯府带回来的衣裳首饰尽数收好了,一面慢慢与她解释。
“从前有老夫人护着您、疼惜您,这样的腌臜事儿俱是不许咱们说出来污了您的耳朵的。但现如今……嗐,便教您听一听,权当是多留个心眼了。
“像是这一遭,奴婢几个是您心腹,又没身契,是万万不能交给官牙买卖的。要么寻个远地儿来的私牙,带得远远的再卖出去,一辈子再见不得面;要么便是一碗哑药灌进去,卖到顶低贱的乱窑子里,做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玩意儿,没两年也就齐活儿了。”
“有那再狠心些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死了事。”她像是慨叹,又像是后怕,低声叹道:“除开这直接要命的,余下不管哪条路,也都是生不如死喽……”
便是带得远远的卖了,没有身契能好到哪里去?一句逃奴就到头了。
前边儿拆东西的声响还没传过来,再没人说话,这屋子里便静得教人害怕。娴意默然盯着炕几上的粉釉双耳小香炉,里头是才点的沉香,散出甜香清凉的味道。
王巡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是早就看清了的。但她也确实没想到,这人每次做出的事都能教她发现他更多的龌龊不齿,令人作呕。
背心忽然一热,是锦书将手掌温柔地覆上,一下又一下顺过去——娴意这才惊觉,自己在发抖。
“是我太天真了。”半晌,娴意才苦涩道,“从前总觉着自个儿是这世间顶聪明的人物,殊不知自己是眼瞎心盲,蠢而不自知。”
她娘比她精明千百倍,还不是早早地栽了,死后还要被她满心满眼看着的夫君羞辱。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将这世上的孝道、权势、流言蜚语和种种不得已……全都压在脚底下呢?
何其狂妄,何其天真。
锦书却笑了:“这倒也不尽然。从前老夫人和夫人替您盘算好了一辈子,姑娘自然过得顺风顺水,无所畏惧;秦家又是顶清贵的人家,半分糟心事儿都没有。”
“那会儿您嫁人单是为着享福的,自然不必学这些有的没的心机手腕。但是姑娘,今时不同往日,那霍家真真儿是一滩浑水——您须得立起来了。”
从前在祖母羽翼庇护之下,又有母亲为她留下的那么多东西,未婚夫更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王娴意自然有底气天真。
但现在,她要嫁的夫婿是陛下宠臣,喜怒无常心机深沉,与她的姻缘只是出于他的利益所需——更别提霍家两代侯爷都是京中有名的荒唐人,后宅一片乌烟瘴气。
屋外的日头那样明亮,却没有一丝能够照进她心里。娴意长吐一口气,仿佛如此就能把心中的苦闷和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