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孙尤就从外头进来了。
他约莫刚四十岁出头,生得一副儒雅的模样,举止谈吐间确有几分见识。见着柳晗,孙尤规规矩矩行了礼,之后倒也开门见山,只说道:“小的冒昧来打扰大人,是想请大人能够赏光为赛诗会出几道题面。”
柳晗道:“本官学识浅薄,怎敢班门弄斧。”
“大人说笑了。”举天之下又有谁没有听过乾元元年玉面状元“柳昀”的才名?从前孙尤一众读书人偏居泗水,总以不能一睹奇才“柳昀”的风采而遗憾,后来闻说柳昀被贬至泗水,他们扼腕唏嘘之余,却也在心底生出些不厚道的雀跃来。
如今,他们见识过“柳昀”办案决断时的杀伐果决与清明,可总还想着能在学问上跟他较一较高低。所以,不久前见到“柳昀”进了酒楼来,杏来诗社的几个人便凑在一处合计了下,欲趁着这回中秋灯市的赛诗会来试探一番。
孙尤心里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圈,面上却掩饰得极好。
柳晗没多想,见推辞不过,便索性应了下来。
而孙尤亦早有准备,见状便立即折出去取了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回来。
柳晗甫一抬起笔,眼角的余光里就多了一抹牙色的衣角。
陆湛从柳晗身边行过,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一手托着衣袖,另一手却直接拿起来置于砚上的墨锭,沾了水,不疾不徐地研磨起来。
他神态怡然,仿佛半点儿没觉得纡尊给自己这一介小县令研墨有何不妥。柳晗见此,翕了翕唇,也没故作矫情地推诿。
提笔沾墨,临落笔时柳晗的手却僵了一瞬,但很快,她落笔挥斥,于龙走蛇舞之间有了一首七言诗:
“花市灯明云隐桂,秋露霜寒香袭人。今夜月明客心望,几番乡愁风微冷。”
柳晗凝眉盯着诗看了半晌,到底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一声。
这字、这意终究还是不及兄长啊。
可在一旁探长了脖子盯着瞧的孙尤见了却拊掌称赞道:“大人的诗果然是十分应景,且景与情相融,甚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