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禁的抬手,白皙清癯的指尖落在婭髻上轻轻掸去几片,而后浅浅的勾起一侧唇角:
“你就是上回拿孤作画的那个楚家丫头?”
第23章
若说楚堇不怕那自然是假的, 之前小心机没少耍,若被追究起来皆是可大可小的罪过。如今她越发懊悔起当初的莽撞之举,甚至心虚被罚时利用湿墨反复印染的偷懒怠慠行径。不过李玄枡的话在楚堇听来, 清越温和,不似诘斥, 倒像是带着一丝丝嘲谑的意味。
僵持片刻, 楚堇知自己不能再缄默下去, 于是壮了壮胆恭谨回道:“回殿下,之前是臣女无状, 臣女甘愿认罪领罚。太子殿下仁慈,上回只罚了臣女三百幅画像,若是不足以赎僭越之过,臣女愿再领殿下责罚,直至殿下消气为止。”
说这话时,楚堇音色有些不受控的发颤,只是这些话也未尝不是动了番小心思。一来当面摆正了认罪悔过的态度, 二来感恩了太子的仁慈, 三来还特意提及上回已接受责罚之事。按理说这罚都罚过了,理论上便算勾销了,若太子当真还要再计较, 便显得他小肚鸡肠循复无休了。这与楚堇口中的‘仁慈’便形成了一个有失颜面与气量的对比。
这点小心思甫一开口带出, 李玄枡即刻便明了其意。他倒也不恼,反倒垂眸望着楚堇的后脑勺缓缓勾起唇角。他竟是笑了。
桃花娇气,因着先前的那下轻撞, 至今还不时有几片萧疏的落英簌簌而下。奈何粉嫩花瓣蹭在那峨冠博带的矜贵之人俊极的脸上,一时竟被压得毫无颜色。
贵人开口带着几分戏逗:“那三百幅,大约只够抵你擅以储君入画的冒犯罪责, 却抵不了刻意丑化当朝太子之过。”
“臣女冤枉啊!”一听这话楚堇被吓出一头冷汗,额头紧贴着地面急急解释:“臣女以殿下入画实为大不敬,臣女也深知自己的愚昧无知并非脱责理由,只是臣女对殿下敬仰万分,绝非有心丑化殿下!那画……委实是臣女画技差强人意,一片虔敬之心却令殿下蒙了羞。臣女知罪!”
“哦?那你如何自证如你所言?”李玄枡咄咄逼人的语气迫得周遭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大家皆深埋着头仔细听着殿下的一字一句甚至一声喘吸,心中暗暗思忖这是真动怒了还是只在逗楚家丫头玩。
旁人一副看戏的心态,楚堇却是提着一颗心,不敢有半分放松,委屈道:“殿下已然见过臣女的自画像了……”一个姑娘家把自己都画得那样糟糕了,还不足以证明是童叟无欺的画技拙劣?
“嗬嗬。”李玄枡发出两声莫测的轻笑,跟着道:“那也得证明你本人确比那画像好看才行。”
才一顿,又命:“抬起头来。”
闻声,楚堇一凛,却知推脱无望,于是缓缓将头抬起,却是垂着眼帘不敢正眼直视。耷笼的睫羽罅隙里,透进一片明黄色的三爪龙缎衣襟,就着暖煦春阳折出万道金光,刺的楚堇不自觉的阖眼躲闪了下。
只是这反应看上去,却像极了因畏于眼前人的威压而怵慄。有些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