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良久,终于讲出这一句,语气平静利落,仿佛天经地义,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你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叶雪握枪的手有点颤抖。
“我知道。”他轻声答,眉毛都没动一根。
即使再也见不到,他也觉得足够了。
一霎情动,却要赔上一生,观众都在笑,不划算啊。不划算又怎样?局中人心甘情愿扑火。是因为,当年在海德公园里,小小的她靠在他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他不要哭;是因为,景清的那一晚,她要求过,无论祸福贫富,伤病死亡,他要做她丈夫。
谁能猜得到呢?他和沈寻相识得那么早,早得根本就不该再相遇。而在她求婚时,即使他很想答应,也没有资格答应。
“其实你何必来?”叶雪发出一声嘲讽的笑,缓缓放下枪,面如死灰,“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汽车引擎声刺破夜色逐渐远去,程立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红色尾灯,眸光沉郁。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河边,怎么都动弹不了。而那条河,是血红色的。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另一个深沉无边的梦境。
卧底连牺牲都是见不得光的。他到云南的第二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他父亲当年牺牲的地方。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不过当地的老人说,有一年河里被扔进了两个人,好像一对夫妻,那女的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当时河水都被染红了,把村子里洗衣服的女人们都吓得够呛。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蹊跷。他只是早生了两年,就这么衣食无忧地活了三十多岁,到了今天,而他那个弟弟或者妹妹,却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已经永远消逝,毫无痕迹。
他拧开台灯,看了下床头的手机,12点35分。这个时间,习惯熬夜的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睡。
鬼使神差,他起身下了床,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张手机卡换上。手指按下数字,完全没有迟疑,那个号码,已经熟记于心。
寂静的深夜里,绵长的嘀声,仿佛比一夜还长。程立屏住呼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响到第七声的时候,他摁断了电话,盯着仍亮着的手机屏幕发呆。那光亮终于暗了下去,他眼里的光也黯淡了。黑漆漆的屏幕映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冲着那人一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程立,你想什么呢?你还有什么资格?
沈寻在浴室擦头发的时候,听到卧室柜子上手机振动的声音。她想着这个点应该是李萌,或者就是喜欢夜生活的杨威,就没有急着接,想吹完头发再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