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赵王么?
他是恨的,若是赵王有容人之量,他的祖父与父亲还会在邯郸当着官,他的母亲与祖母不会因为家中巨变沿路奔波而病逝。
可他也不那么恨,若不是赵王,他一辈子只会是哪个承蒙父荫一事无成的纨绔子,不会是蛮夷畏惧的雁北兵,不会遇上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战友,更不会遇上将军。
再后来——
他冷眼看着那个昔日他看着长大的三丫头倒在他的剑下,看着他冰冷的剑上沐上鲜血,看着她脸上尚未褪去便已冻结的惊恐,看着她倒下后暴露在他眼前的孩童。
举剑,落下。
“这是你欠将军的。”孩童的血喷溅空中,杀人者却无悲无喜,“他谁都不欠。”
——再后来,喜死在了廉颇的手中,钱山死在了赵王追杀将军的士兵手中,就连将军也差一点儿就死在了他曾经护卫的赵土上。
——再后来,将军问他是否要追随于他,是否愿意与他一并,追随新王。
不,不是新王。
是他唯一的王。
“你绝对想不到,”月光之下,盘腿坐在木廊上的青年双手撑着脚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除却雁北大权,他许以半壁秦兵与我,他甚至护我出秦关,你能想象么,他就是当年的那个蒙家子。”
孤身入敌的胆气,并非是所有君王都能拥有的:“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雁北君’到底是有名无实,还是不负盛名,他就敢带着一个人跑到雁北来,就为了验证他手下一个心腹的推荐,如此君王,何愁天下不平!”
他侧头看着自家将军,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与热,看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第一次瞧见了他脸上小小的酒窝。
啊,他笑起来,原来是有酒窝的啊。
后知后觉,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