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津知道她不信。
他很早就发现了,有时候越是说实话,人们越不会信。
与温岚交好的多是武将,酒量都不差,于是今天的晚宴上,下人搬上了一坛冰雪烧。
武将们用海碗喝酒,在客人们啧啧赞叹声里,大约都觉得自己是海量,因此越发豪爽,喝得越快。
已经见过有人对着酒坛直接喝的姜知津,心里头轻轻“呵”了一下。
温摩喝酒的样子宛然便在眼前:她捧着老大的酒坛,手臂看起来明明那样纤细,却十分有力,酒坛稳稳地,半点也没有洒出来,不像这些人,喝半碗洒半碗,形同儿戏。
温摩放下酒坛的时候,衣襟上干干净净,只有嘴唇上有一抹湿亮,衬得唇色分外红润。
笙歌悠扬,欢闹声声,姜知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种跳动非常迅疾,非常猛烈,像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他的神魂之上抚过,转即又消失了踪影,只留给他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好像有点空虚,有点寂寞。
他当了这么多年傻子,早就习惯躲在躯壳后面用另一双眼睛看世人。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睡。
孤独么?孤独。寂寞么?有什么好寂寞?尘世如戏台,他人全是戏台上的戏子,他是自在的看客,看戏看得有趣极了,寂寞个什么鬼?
可那一刻,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被唤醒,让他忽然也想喝一碗冰雪烧。
不用他开口,那帮灌了两碗酒便已经眼睛发直的武将们找到了他,笑嘻嘻跟他敬酒。
他知道其中有几个是姜知泽的人,大约是想让他在酒席上出丑。
他笑得比他们还要开心,接过了一碗,然后咕咚咕咚一口喝完。
然后在大家的叫好声里,往案上一趴,脑袋一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