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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空拳抵唇,越千城轻咳一声,意味悠长道:“花涴, 不用烧纸钱。”

花涴态度坚决, “不, 得烧。”她回头看向越千城,语气认真道:“师父对我说过, 人死之后会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 需要用银钱打点一切。我记得阿阮没什么家人, 只有一个病病殃殃的娘亲同他一起生活, 他娘身子不好, 不晓得现在是否还在人世。”眼眶逐渐湿润,嗓音也开始沙哑起来,“也许, 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记得他的人,我有职责、也有义务为阿阮烧纸,千城,”她对越千城道:“我想让阿阮在那个世界过得富足。”

越千城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女孩有副好心肠,她温柔又坚毅,善良又不愚昧,便譬如天上的仙子,不经意坠入人间,被他遇着了。

抬起手,越千城挠挠头发,“那个,花涴,”他直视花涴清澈见底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我就是阿阮,我没死。”

花涴轻笑着摇头,“千城,你别同我玩笑了,这件事不好用来玩笑的。”

越千城摆正态度,又格外认真地重复一遍,“我真的是阿阮,真的,我没死,崇月阁的人没有杀掉我。”

花涴仍旧不相信,“我晓得你想让我安心,可千城,你根本不可能是阿阮。”眼睛不经意扫过花树深处,她垂眸回忆道:“我记忆中的阿阮又瘦又矮,像根豆芽菜一般,还时常哭泣,他身上看不到男子气概,比我还要像女孩子。但你不同,你给我的感觉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阿阮不可能有你这般气度。”

唔,这便是越千城之前不肯表明身份的原因,花涴果真觉得他小时候是根豆芽菜,这也太跌面儿了。

不过,索性她比较看好如今的他。

“我之前便同你说过,人不可能一成不变。”越千城负手眺望远处,“这些年我有许多变化,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已然变到你认不出来了。花涴,你的性格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但你的外表几乎未变。那日,你骑马经过长街,马蹄从我手心踩过,我抬起头,一眼便认出了你。”

花涴蹙眉,“可……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到我完全不认得吧?”

越千城收回视线,对她笑了笑,“女大十八变,男的也一样。”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陈旧的伤疤,“你看,这个伤疤是那年夏天留下的,街上的孩子将我围在小巷子里,远远用石块砸我,是你为我解围,也是你替我包扎的伤口。”

回忆涌上心头,花涴慢慢记起这件事。

“还有,”越千城继续道:“我们曾一起去郊外偷西瓜、去小溪中抓蝌蚪、去林子里逮知了。我记得去小溪中抓蝌蚪的那次,你踩到石头上的青苔,失足滑落到河道深处,我找了根棍子将你挑上来,若是动作迟疑一会儿,恐怕你就溺水了。”

越千城每说一句,花涴的记忆便往深处溯回一些,他所说的这些都是她与阿阮亲身经历的事情,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知晓,难道、难道——花涴觉得胸口提着一口气——越千城真的是阿阮?

眼睛抬起,在眉毛下堆出双层眼皮,花涴紧紧盯着越千城,犹豫不定道:“你,真的是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