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季硝这里得出一个这样惊世骇俗的答案。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于龙阳之事虽然讶异,却并不至于厌恶憎恨。
可方秋棠……宋玄却当真不敢打包票了。
尤其是季硝的身份的确特殊,早些年他还曾见过有富商想为季硝牵线说亲,听到季硝的出身之后,便连忙退避了。
也有憎恨方秋棠的,找不到攻击方秋棠的由头,便背地里笑话季硝是个男娼,暗地里不知道与方秋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妓生子,一直像个耻辱的烙印,牢牢刺在季硝的背后。
方秋棠从不愿意提,宋玄也不会去触碰别人的伤痕。
但是当季硝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还是再一次被撕裂了,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或者说,这伤口从来不曾愈合过,只是努力被季硝淡忘。
直到方秋棠为了赶季硝走,亲口说出了伤害他的话。
直到方秋棠为了让季硝活命,擅自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方秋棠这个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挂在嘴边的人,为季硝想到了一切,只除了他自己的意愿。
宋玄轻声问:“所以你现在逼他至此,是想做什么?”
季硝沉默了片刻:“我想要他。”
宋玄并不诧异他的回答。
他和方秋棠早就说过,季硝虽然面上瞧着笑嘻嘻,心底却有一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狼性。
如果不是宋玄回来,方秋棠那只欺软怕硬的老狐狸,说不定还真的斗不过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
季硝此刻的目光无比认真。
宋玄阖了阖眼,最终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他早就猜到了,季硝是被方秋棠一手调教出来的,无利不起早,又怎么会平白向他袒露心迹。
跟他说这么多,必然是有目的的。
“我希望宋大哥什么都不要做。”季硝一双桃花眼带着灼灼笑意,却隐约透着迫人的意味。“我不会对他不利的。”
没有人比季硝更了解方秋棠。
方秋棠刻薄傲慢,遍数江湖尽是些生意场上的明面朋友,钱财散尽、朋友也就走光了。
只有宋玄,是方秋棠实打实过命的交情。
当年方秋棠一文不名,曾在生意场上做局败露,还是宋玄舍命将他给捞回来的。
宋玄不回来,方秋棠迟早会走投无路。但宋玄回来,方秋棠就是再难再穷,踩也要踩出一条路来的。
这两个人多年以来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我说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宋玄笑了起来。“你是知道秋棠想跟我去盛京了?”
如果季硝不顾旧时情谊、蛮不讲理硬要为难方秋棠,宋玄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季硝说他喜欢方秋棠,这便是两个人之间的家事了,再加上两人先头那些错综复杂的爱恨纠葛,以宋玄的为人,怎么也不好插手的。
季硝听了这话,眉却微微地拧起来了:“他要去盛京?”
“现在只是打算,”宋玄说。“但你要再这样逼下去,只怕这就是个事实了。”
季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