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窃窃私语,八卦着官府是不是要来趟这趟浑水了,玄云庄主会不会让步之类的话。
软轿停在了擂台前,便有一个便衣打扮,长相十分中性的男子弯腰掀开了轿帘。
一双锦缎云靴先入了众人的视野,帘子里一名锦衣男子弯腰走了出来。
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副弱柳迎风的书生之相,华衣黑发,面如冠玉,端的是雍容华贵,一双眼角微挑的狐狸眼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随即微笑着,从擂台之侧,缓步向沈予慕几人坐的位置而来。
那从容如庭中信步的姿态,似乎将所有围观的群众当做了没有生命力的陪衬物。
玄云庄庄主白程安在锦衣男子落轿的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此刻忙迎了上去,颇恭敬的上前问话,锦衣男子同白程安交谈了几句,白程安点点头,领着锦衣男子走了过来。
“那是谁?怎么白庄主对他这么恭敬?”人群中有人低声问。
“天下间能让白庄主这般礼遇的人屈指可数,莫不是……”
“你是说……武林神话楼逸风?”
……
“楼逸风要是长这副德行,回头我就帮他毁容。”沈予慕恶狠狠的嘀咕道。
这一声显然是被已经走近了的锦衣男子听见了。他淡笑如拂面清风:“神机子似乎不怎么待见在下呢。”
见沈予慕不予开口,还将下巴搁在沈予慕头上的北凌垣接口道:“这泱泱武林中,数得出名字的,我大体都认得。就是不知阁下是何人,怎么这般冒失的就来同我们阁主说话。”
“小北,别这般没礼貌。”沈予慕淡淡的道,“人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爷秋洛言秋大人,不是我等平民百姓可以招呼得起的。我这‘神机子’,在人家‘神相爷’眼里,就是个翻不出手掌的小人物。”
“哎呀呀!失敬失敬!”北凌垣嘴里说着,表情并非如此,“这朝廷的手真是好长好长啊!这都伸到武林来了,阁主,我们是不是回去更好些?免得说我们山野之民,在国相爷面前乱了规矩,那可是要杀头的。”
两人的一唱一和让白程安的脸色都青了,他多少知道些沈家当年的事情,沈家当年对秋洛言忠诚不二,却忘了沈家后人沈予慕却没有那么多忠君爱国的思想,而楼逸风似乎已经把沈家灭门的缘由与沈予慕说了,难怪有如此抵触的情绪。
这种事情自己自然不好开口,于是沉默在一旁,没有插嘴。
秋洛言看着眼前的两名少年,却是露出了笑来,显然十分愉悦。在庙堂之上,见多的便是表面和善背地放冷箭的人,相比之下,沈予慕直言不讳的厌恶倒让他顺耳得多,何况还有个因为沈予慕不悦便不畏强权替他出头的人。
“你有个好下属。”秋洛言赞叹着看了一眼北凌垣,对沈予慕道。
沈予慕冷着脸:“他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下属。”
“是!是我失言了!”秋洛言微笑着改口,深受拍了拍沈予慕的肩膀,“没想到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
沈予慕闪开他的手,哼了一声:“是你老了!国相爷。”
“也是!如今,却已经是你们的时代了。”秋洛言轻笑了一声,撩开了衣摆,径自坐在了沈予慕身旁,那张铺着狐裘的椅子上。
惊呼的声音四下响起,就连白程安也有些无奈——这椅子,原本是给楼逸风备下的。
北凌垣惊诧,在沈予慕身旁低语:“小慕子,他的脸皮比花孔雀还厚。”这样的低语,却还是让秋洛言听到了。
“椅子原是人坐的,谁的位置,又有何妨?”秋洛言坦然笑道。
沈予慕曾经很崇拜秋洛言,正是因为他说这话,并非便是狂放之词。当今圣上曾要送他一半江山,他却只是笑着,跪在了大殿前,作了闻名于世的君臣之论。君王剑之所指,臣心之所向,君若为锋芒,臣当作坚盾……
秋洛言虽是文生,却有手掌天下的豪气在,即便是武林剑士,也曾言说,手中之剑快不过秋相之言。他来坐中间这个位置,从某方面而已,却也是实至名归的。
只可惜沈予慕此刻并不待见他,在白程安向众人介绍时,依旧瞪着秋洛言看。
秋洛言叹笑了一声,干脆站起身来,直接把沈予慕按坐在狐裘椅上,自己坐在了沈予慕原坐的位置:“满意了?”
沈予慕挑眉。
秋洛言吡笑了一声,手指戳了戳沈予慕鼓起的腮帮,笑了声:“难怪他会如此喜欢,还单纯得像个孩子。”
北凌垣因为秋洛言拉沈予慕的动作,而站在了两人身后的中间位置,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家不成器的阁主在这只老狐狸面前完全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