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上一世吟风看向微云时复杂难辨的目光,还记得吟风为了微云的一个命令而甘愿赴死。这些都是尚未发生,今後亦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姒弄月却如同着魔一般问出来。
不过一句话刚说出来,姒弄月就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问得莫名。他想了想,开口添了句:“你不明白我在说什麽?”
在这反问的当口,姒弄月已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思路调整回了此时此刻,而非那永远都不可能在经历一遍的未来。
就算不是那时候的吟风,对微云的关注没有那麽明显,这一世他还是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吟风早便与微云相熟。
吟风自姒弄月开口到补充後一句话,都没动上一动,但他转回来看着姒弄月的眼中充满了无法作伪的惊讶,里面明明白白地表露着他不知道自己主人在这时提到微云为何意的困惑。
“你不知道?”姒弄月加重了语气,重复道,“那你又为何日日候在她练剑的地方?别与我说是暗卫分配的任务,我早便使人查过,你是特意同人调了任务,为此甚至还受过不少罚。”
姒弄月的质问其实半真半假,此刻除了真心想从对方口中得知些什麽,还有几分心思是想要拖时间。
体内的药力化作一道道热流循环往复地随着他往日运功的路线在经脉中驱散着剧毒的效用,丹田处慢慢已能聚起一点内力,再过不了多久,积蓄的内力便够冲开吟风点住的穴道了,虽然毒还未全解,回天丹剩余的狂暴药力与余毒难免会随着他这番胡来,而对身体有所损伤,但此时已无暇去考虑这些。
姒弄月知道吟风便如上一世那般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若是随他去引开仪狄堂的人,这一别便是永诀了。
拖住吟风不令他去冒险的後果大不了是一起被擒住,或是因内息暴乱而受点伤,但这些苦头纵使吃些也无妨,关键是吟风的性命。这个男人能够没有踌躇地为自己的主人献出一切,却毫不在意自身,就像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轻如鸿毛似的。
他大概是觉得守护所效忠之人、为了心心念念之人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哪怕为此失掉性命也是值得,却不懂得还是会有人会因着他的死而感到悲痛难过的,还是会有人将他的命看得比权势财富更为重要的。
而很不幸,他姒弄月便是上述人群中的一个。
吟风终於弄明白姒弄月的意思,急急否认道:“属下绝非有意冲撞微云小姐,亦未曾对小姐有过不轨心思!”
“那麽对我便有了?”姒弄月反问,句子咄咄逼人,可细细一听,声音却像是调笑般的。
“属下……,”许是觉得已经说过足够多不该说的东西,也或许是自认以後再不会有机会多说,吟风只犹疑一瞬,便回道,“是。属下知道主子日日去湖边与微云小姐相会,便自请差事,是为了……”
姒弄月真正一愣,有些理解不过来地打断吟风的话:“是为了等我?”
“是。”男人回道。
原来竟是这样……竟是在这样早的时候便……姒弄月有些失魂落魄地想着,若是他不这样追根究底地问,这些便会永远埋葬在这个男人心底。
便如同上一世般,直至生命最後一刻,他也不明白这个人是以怎样的目光看了他许许多多年。
不过或许以着他当时性子,就算知晓也会弃如敝履吧?
“那麽说来,那把龙泉剑也不是微云给你的?”姒弄月继续问道,不知为何,吟风的神情似因这句话有微微黯然。
“不是。”他摇头,却没继续再说下去。
这个问题姒弄月其实曾问过一遍,吟风只说是偶然得到,也闭口不谈具体过程,现下再问一遍亦是这种结果。
姒弄月张张口,总觉得自己还有不少想问的,却见吟风脸色突地一变,方才尚存的一点低眉顺眼全然消失,人已是恢复往日警惕的模样。
“仪狄堂的人快搜到此处,属下且去将人引开。”
他快速地说完,也不理姒弄月的反应,便抬步往外走。
姒弄月现在还冲不开穴道,更唤不住心意已决的吟风,只好咬牙切齿地冲对方喊道:“吟风你听好了,你今日若踏出这里一步,我便再不要你喊我一声主子!”
吟风只是身形一顿,低低说道:“随主子处置。”便关上地窖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