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鬼混一阵,都处于一种恍惚的舒适里,倒显出难得的平静与祥和。
“那就去钓。”
齐豫风四年前娶过一次亲,娘子是金陵一个布商的长女,他曾隐晦地向妻子的父亲表示过他的难言之痛,聘礼置得十分丰厚,又许了更多生意上的方便,想要换得家宅安宁。
新婚之夜,他捧着新嫁娘的脸颊:“终我此生,都会宠你、爱你,永不负你,只有你一人…”
红妆女子第一次见到这样俊朗的一位儿郎,欣喜得有些发愣,听到对方说的话顷刻羞作一团:“夫君……”她满怀感动地克服了羞怯,抬眼看着自己的男人。
第一夜,两人和衣睡去,额发相抵。
第二夜,两人和衣睡去,郎情妾意。
第三夜,新妇揪着齐豫风腰下的玉佩,欲说还休。
第四夜…第五夜…
……
齐豫风开始频繁地外出,生意做得越来越远。
他给家里写信,遥寄相思。回信由长变短,渐渐冷淡。虽然他还是写,但写信与写信不同,若知道有人会在灯下分辨你的词句,你便会这样写;若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兀自倾诉,你便会那样写——写得潦草,写得悲苦,像捉襟见肘的穷秀才,吝惜着墨迹,笔头干涩凌乱…
有一天他收到四弟忽然的来信,赶回金陵,沉塘之刑已经结束。
“二哥,我…嫂嫂总是夜里来看我,我觉得不大好,就总是闭门不见…那几日嫂嫂不再来了,我也没留意…后来…后来…”
那个妇人大着肚子,脸色惨白,十指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从头至尾,一言不发,见到四少爷来了,癫狂大笑,张开的口腔里,是一截断舌。——下人如是说。
岳丈大人擦着冷汗,点头哈腰地表示:“贤婿放心,我已将一切都料理妥当…梓芬犯了大错,罪无可恕,幼女梓芝也到了婚配之龄…如若不弃,也…”
“不必。”
他坚持把梁梓芬的牌位摆在祠堂里,深深地低下头去。本来他可以有一个孩子的……
“二哥。”
齐豫嵩走进祠堂。
“兰君说你去了江边。”
“是…是族长叫我去的,二哥不在,我们家总要有人去才行…”
“那梓芬见你缘何大笑?”
“笑?我…我不知道…其实,其实我没敢看…”
梁梓芬始终不肯供出奸夫,齐豫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二哥:“难道二哥怀疑我不成?”
齐豫风站起身,十分冷淡地答道:“没有的事。”
此后齐豫风说不上性情大变,但确实有些怪怪的。从前花街柳巷里的应酬总是能躲就躲,洁身自好得很,丧妻之后,像是打开了他身上的哪个闸门,财色酒气,来者不拒。也偶尔流传出十分隐秘的流言,说是齐二的爱好很有些不同寻常。至于多不寻常,没人敢细说,反正他出手阔绰,爱怎么样都行。
从前那些干涸在信纸上的晦涩词句再难寻觅。兰君私下猜测那些信是被少爷自己给烧了,反正他打扫屋子时从没见过。
这些日子浣花院养了个夏公子,别出心裁得很,入夜了还引得少爷叫自己准备渔具。府里的用人都传那人的出身低贱极了,行事风格也非常下作,好好的浣花院被弄得乌烟瘴气的。
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喜欢和一般的小子那样嚼舌根子。论及行事乖张,出身卑贱的人怎么能比得上真正金贵的公子少爷。他没读过红颜祸水的故事,可清醒地明白着“红颜祸水”的逻辑。深宅大院的,难得干净人。
“夏公子”抓过他手里的钓竿,鞋也不穿就往外跑去,二少爷示意他跟上,他连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