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翚怔愣住,他性情塞渊敦稳,极少有失态之状,然而听到这句话,他的震动不啻于片刻前的穆澈。反应过来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每一分变化,都清清楚楚看在穆澈眼里。
这是方才电光石火间,穆澈突兀升出起的念头。等到这个荒唐的念头真被证实,他的心开始一分分往下沉。
他的世父是位精明的政客,他一直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世父的手段远超他的想像。
二皇子淄承风与宁家亲厚,穆宁两家却是多年死敌,所以穆伯昭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一条路。他早早把小儿子安排到大皇子身边,若将来长子继承,便可备留后用;同时又与玙亲王打好关系,看似三边不靠,其实每一条路都备好了后手——甚至连圣上身边,也安插了耳目。
“良朝。”沉默良久,穆庭翚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穆澈的呼吸由重到轻,点头,竟还笑了两笑,“不瞒大哥,我也是这样想。”而后他低叹一声,有一丝丝疲惫:“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不会入仕,也不会插手朝局。穆庭翚心里松了一口气,“老庞的事你不用再问,就安在十一头上了。”
穆澈原本松懈的眉头再次皱起,诧异道:“十一他不在朝啊。”
“就是要他不在朝,就是要他够胡闹。”穆庭翚加重语气,若有深意地看一眼对面的人,没有其它要交代的事,提步欲走。
经过身边时穆澈拦了一下,犹然觉得荒唐:“我一个当哥哥的,做下了事,要他给我顶包?”
听到这句话,穆庭翚绷了半天的脸浮出几分谑意,在穆澈肩膀上拍了一拍,“穆侯爷,在我眼里,你也是弟弟。”
他一出书斋的门,就看见雪焉在院里,脚步微停。
雪焉上前见礼,叫了声“大哥哥”。
穆庭翚对这个妹妹向来温和,点头致意,而后笑道:“过来劝架的?”
穆雪焉莞尔一笑,“我知道良朝是最讲道理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庭翚笑:“妹妹这张嘴,就是说我最不讲道理了?”他眼梢旁扫,瞧见跟在雪焉身后的那个女子,亭亭而立,婉静流芳,腰间系的一枚冰髓玉牌,正是他当初送给良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