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何辙缩在后排没有出声,不用他开口,那些平日唯唯诺诺的官员已经轮番请劝开来。
说法五花八门,意思只有一个:弃城。
人心的不稳就像一粒种子,一旦经受风吹草动,无须浇灌,自己便会生根发芽。
他们掐准了粼贞裔理亏在先,你一言我一语,拿城中无兵说事,以此打这位空杆王爷的脸。
这背后当然少不了何辙的点拨,他与粼贞裔共事多年,了解这位小王爷的毛病——志大气疏,耳根子还软,指望这一来,他必然进退两难,架不住众势便同意了。
“放肆!”粼贞裔却分外坚定,“何时轮到尔等来做本王的主!不想死的,没问题,把你们平时养的那些个打手护院都派到前线去!”
官员们喉咙一噎,没动静了。一个身着锦服体态雍容的男子走出来,不紧不慢道:“大人们便罢了,在其位谋其政嘛。只是请问王爷,小可乃自由身,为何也连人带财都扣在城里不让动,这是什么道理?”
“皮老板,”粼贞裔冷笑:“你家族三代在昌黎做粮商,你是这一地商会的头儿,你带头往外撤,不是叫一城的百姓心慌,要前方战士寒心吗?民心失则城乱,军心失则仗败,皮老板说说,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不得稳稳坐着?”
说完,粼贞裔闭了闭眼。他到底不是范阳王,若是父王,何需多费一句唇舌?这些平日对他点头哈腰的人,随风东西,敢欺他如此!
往常都是仇筅与下头这些人打交道,他妄信仇筅多年,而今,手下竟无一人可用。
“王爷这便冤了皮老板了。”何辙此时慢悠悠上前来,面皮浮着一层笑意:“下官不懂,请教王爷,失了民心与军心的,怎会与一介商人有关?”
话里意有所指,粼贞裔登时红胀面目,“你、你胆敢……”
何辙拱手:“王爷恕罪。这并非我一人的意思,而是大家的意思。”
粼贞裔气煞,抬掌掴去,倏一篷血色洒在他铠甲之上。
何辙上一刻还侃侃而谈的头颅,骨碌碌滚两个圈,停在阶下。一双不瞑的圆目,犹直直瞪着粼贞裔。
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荣弈王僵硬回头,天子剑提在穆澈手里,修利的剑锋血色妖艳,沿着剑刃,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