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常年握枪杆子磨出两手老茧的人,但觉眼前这只腕子真他娘的白,写出的字儿真他娘好看,临案之人,上身微微倾欹,臂腕遒逸,指骨修俊,纵是不懂得那些风风骚骚的慕容元龙,都觉得这人……呸,真他娘的小白脸!
心声不过口,但一脑门子糊涂官司还是要问:“这……是写什么?”
穆澈笔下不辍,没抬眼:“退敌书。”
平常语气,却无异一个惊雷,炸得慕容元龙头皮都麻了……
他、他在写什么玩意儿?
将军瞪着眼看温叔谷,后者虽有这个预感,但亲耳听到了,只觉得穆侯爷……疯了。
开玩笑,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侯爷再有才名,不是卓清先祖;北燕王慕容钰据地多年,收纳异族,染指中原的野心已成,也不是各自为政的三族狄夷!
这不是儿戏,难道小侯爷只为与慕容元龙赌一口气?
可穆澈看上去当真得很,临表自言:“当今圣德授天,明哲于世,中原十九州国土广漠,燕不足其一。以小事大,为表敬意,怎么着也得退避……三舍如何?”
这是商量的事吗!
若非仗着积年镇定,慕容元龙险些当场翻脸——三舍九十里,仅凭一张纸,耽踞江外的龙师虎将凭什么要退?真以为片言可退强敌,那朝廷经年大把的银饷养他们做什么?这封信传扬出去,堂堂幽州军岂不要被笑成三岁痴儿?
时值乘车随后的钟季竦到了行辕,因使臣正式巡阅,须辅属在场,他由校兵引上城楼,气来不及歇一口,就得知侯爷的行事,脸上血色刷地褪下去,一歪身子,差点摔下城楼。
恰好穆澈书成,一手提笺风干墨迹,一手扶住钟主簿。
“侯、侯爷……”钟季竦一辈子的惊吓都留在这趟皇差里了,声儿都哆嗦:“不能啊,您如今代表着皇家脸面,这……这信送出去了,岂不是授笑柄于人吗?”
温叔谷始终没言语,敛着精芒的目光在穆澈脸上伫了一晌,斟酌问:“侯爷有几成把握?”
墨色风干,修长的手指将信仔细折好,送入信封。“一半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