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扈昭仪的杯子脱手,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水花溅起,打湿了扈昭仪的衣裳。
“谢姑娘!”扈昭仪压根顾不上自己的衣服,登时厉声喝止:“你这是要剜陛下的心吗!?”
谢珠藏以头触地,深深地拜下去。她没有说话,只等着后寝殿深处的那声击磬。她知道,这声击磬一定会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沉闷的击磬声,终于响了起来。
扈昭仪哑然失色。
谢珠藏三叩首,她的声音依旧朗然清晰:“韫哥哥与兄弟,一向兄友弟恭。天师作法,带来的究竟是喜、是痛,天底下除了陛下,只有韫哥哥,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
谢珠藏慢慢地说着,眼中不由得噙了泪。她知道,这番话玄玉韫不可说,旁人不敢说,只有她,能替他将心声说出口。
“若深痛在心,却不思其痛,反而曲意逢迎,奉迎天师——如果韫哥哥是这样的人……韫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谢珠藏掷地有声地道。
“所谓孝,难道是眼见着前面的火坑,却也要逢迎父母,让他们坠入火坑而不顾吗?这算什么孝道!”谢珠藏的声音高了起来。
但她不再望着后寝殿,而是倏地扭头,将激烈的情绪对准僵在座位上的扈昭仪:“就连扈昭仪这样代掌凤印的宫妃、扈大将军这样声名远播的名将,都觉得奉迎天师是正道,韫哥哥难道不知道他拒绝天师作法,会受到多大的阻力吗?”
谢珠藏的声音又渐渐低缓:“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只有他这样做,才不会令他敬爱的父亲踏入这个火坑。哪怕是他以身扑灭之,又有何妨。”
“扈昭仪。”谢珠藏虽然仍旧跪在那儿,可她的声音竟好像幻化成了人影,声声向扈昭仪逼来:“您难道还觉得,韫哥哥是为不孝吗?”
明明是逼问,可她的声音却透着无限的悲意。那是为玄玉韫饱受误解而无法自辩的悲意——她是真正地,在感同身受玄玉韫心底的痛苦。
扈昭仪的肩一下垮了下来,她震惊地往后缩了缩,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用全新的目光,来打量眼前这个少女。
“可是……陛、陛下允了啊。”扈昭仪慌不择路地颤声问道。
一直竖着耳朵的高福一听扈昭仪这句话,立刻就重新低下了头——他知道,扈昭仪完了。
谢珠藏说了三条原因,却没有一条指责玄汉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扈昭仪,却将矛头直指了玄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