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式以最快的速度带燕纪返回了大营,燕纪被安放在床榻上, 气息微弱,却用力推开了匆匆而来的军医:“没必要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该乘胜追击的……罢, 罢了,得胜指日可待,我有些话想托付给你。”
徐嘉式毫无交战告捷的喜悦:“不, 以则, 快让军医给你诊治!我们要一起回京, 陛下还在等我们, 阿术还在等你!”
“阿术……阿术的师父不一定回去, 我也回不去了,这孩子就拜托你们抚养成人了……我从来不是个好父亲,原先保护不了未出世的孩儿,也从未教过阿术什么好的,把阿术交给陛下,把陛下交给你,我很放心。”
燕纪平躺着,目光空洞而涣散:“仗还没打完,不要为我悲伤,我从吴州赶回上战场之前就想到了今日,这是我最好的结果了。这里离安州很近,把我葬在那里吧,让我们一家团聚。”
“活着的每一日我都陷在痛苦之中,我放不下,放不下对父母妻儿的愧疚,对老王爷的愧疚,放不下对曾经的追忆……”
燕纪抬手与徐嘉式交握,迟缓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独臂,用尽力气想抬起不存在的右臂,结果当然只是徒劳。
燕纪喉头溢出疲惫至极的一声叹息:“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照镜子,不敢提剑,一想到自己是什么模样就难堪至极,不知道为什么要苟活下去。如果我有两只手,或许今日就应付得过来了……”
燕纪对徐嘉式笑了笑:“求你一件事,让你姐夫替我做一支透明的假臂。那种材质比琉璃还通透,好像是叫玻璃,据说千年也不腐不化……先前在江州他说送我一些玻璃做的小玩意,我没好意思要……我好久没由心地笑过了,脸上疤痕丑陋,笑起来也难看……我想念夫人和孩子快想得发疯了,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嘉式,告诉陛下,仇恨在我们这一代结束了,守护好孩子们,守护好燕家,守护好陈国……等战胜那一天,记得告诉我。”
“以则!”
徐嘉式感觉到紧握的手失了力。
燕纪阖眼,唇角带着笑意,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终结,他不是带着仇恨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终于解脱。
在父债子还和手足之情的两难中,他选择了天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