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修篁还是一副落拓打扮,灰色的、起皱的儒生文士袍,旁边贺公为他新制的朱紫官袍他碰都没碰。回忆到某一幕,脸上带着少许困惑。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就……有那个志气,敢叫我收你入门,教你救世之道?”
夏洛荻平静地看着这个灭门的仇人,道:“我万幸没死,被江水冲上荻花滩头时,本想借路过商队逃难,却因满身泥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说丑。”
——哪儿来的丑东西,燕人都要南下了,别挡爷的道!
“……我浑浑噩噩去了东海郡,路上还挨了个不知道哪里的王爷一鞭子,说他是要去见秦姝的,叫我别污了他的眼。”
“等到了东海郡,又听说北燕的军队即将来此屠城,万念俱灰时,我便索性睡在城门,等骑兵来了,第一个踩死我,算是一了百了。”
“那天天亮后,城外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城门开时,我见到的却是一支军容整肃的魏军。他们人不多,而即来的北燕军队有五倍之于他们……他们却要留下来守城,和东海郡共存亡。”
说到这里,夏洛荻已然心如铸铁,平静地说道:
“若以你的学说而言,人心本性为恶,他们有的是时间逃命积蓄力量以策求存,那他们为何要留下来?甚至之后也无人提起过这份功勋,甚至那守城的藩王都不愿留下姓名。”
乐修篁已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东海郡守城战,是越王第一次彰显领军之能,在各路藩王、诸侯里是唯一取胜的存在,但却因此被朝廷所忌惮。
“历朝历代皆有此种固守忠义之辈,大势之下,于大局无用。”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