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尘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张牙舞爪,雪白的中衣袖子滑下来,露出粉雕玉琢似的小细胳膊。她用舌头抵着,喉咙不肯吞咽,但是汤药已经被灌得满嘴都是,她怀疑此时自己吐口气都能吹出个中药味的泡泡。
她再次被呛,这回不是池水而是药汤,她咳出了眼泪,心中暗骂:你是猴子请来的克星吗?
纪千尘咳得太厉害,凤决不得不撤开了药碗。几口被呛出来的凌空药让他避之不及,在他银边暗纹的玄色锦袍上四下开花。
若不是装瘫,若不是坐在轮椅上,她这几口药,凤决能闪躲不开么?
纪千尘被呛得七荤八素的,又突然俯下身来,一脑门正趴在他的胸前。“嗷……”
她吐了。
空腹喝药,胃里最是难受,再被一顿猛灌,她此刻只恨不得连胆汁一块吐出来。
胸前热热的,一言难尽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凤决僵硬地坐着,感觉到恶心的液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他的脸色比那黑黝黝的药汤还要难看,装瘫有风险,风险还不是一点点!
纪千尘终于吐完了,胃里稍稍舒服了点儿。她脑子晕乎乎的,从凤决身上撑起来的时候,还顺带着扯了块就手的布料,揩了把咳出来的鼻涕和眼泪。
重新靠回榻上,她刚舒了口气,抬眼就对上床前那双凶神恶煞的目光,她顿时被吓了个神智清醒。
天哪!自己干了什么?
纪千尘滴溜溜转了转黑白分明的小鹿眼,发现这屋子里其实站了好些人。只不过,王才、怀碧和采玉一干人,全被凤决此时寒霜般的冷意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因此,安静得像没人似的。
凤决那双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原是多么优雅好看的一双手。可它们正捏得咯咯作响,仿佛在告诉纪千尘,他是个习武之人,他的手看起来秀气,却可以杀人,它可以捏死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和他冷白色的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衣服上浓黑的药汁。这一碗药,当真一点没浪费,全在他身上。
她坐在床头,双肩抖得厉害,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兽,抱膝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一边装可怜,她脑子里一边想了很多:他活该被吐,谁让他灌我?可是,讲理有用吗,讲理会被掐死。继续装晕?显然来不及了。要不然,跪地求饶?
“殿下,您饶了宝儿吧。”采玉先一步跪了下去,“宝儿那日为了救殿下,受的风寒太重,她是病糊涂了,绝不是存心冒犯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