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朗的房门是在卯时初被敲响的,府里的家将一身是雨从外头赶来,带来了最坏的消息——南江又一次决了堤,澜江水位猛涨,颖北才被太医们缓和下来的疫症不知怎么地突然全面爆发,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苏朗心头一跳,正要答话,就见外头提着灯冒雨跑来一名侍从,哭喊道:“二公子不好了!老国公吐血了,人已经不省人事……”
同一时间,决了堤的南江隔岸,定康城在大雨中依旧灯火辉煌。
世子周敏才接过江锦城暗卫传来的信,看了一眼后递给端坐在对面饮茶的苍梧武尊方鸿祯,笑道:“敬王殿下说,这场雨来的巧,不出一个月,颖海城必垮,所以现在只还剩下一件事要武尊帮忙。”
方鸿祯闻言眼帘微抬,手中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身旁案几上,清脆的一声响。
周敏才脸色不变,继续道:“晚辈知道您挂心方少主,但只要颖海城的事情一了,整个昌州都在你我手下,还怕没有筹码作交换么?武尊若是急,老颖国公的命便是其一。”
方鸿祯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吐出一个字:“说。”
周敏才笑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远水不解近渴,连松成一个之所以能震慑住昌州的世家,可不是因为他曾是北境顾氏嫡系,而是苏朗的父亲——颖国公苏阙在他后头,所以这位可不能活着回到昌州,当务之急还请您务必亲自去趟宁昌之交。”
方鸿祯屈指叩了叩桌案,不置可否。
周敏才咬了咬牙,只得又道:“十日后,我亲自与苏朗谈条件,拿他祖父的命作交换,武尊觉得如何?”
方鸿祯抬起眼帘看向他,起身道:“五日。”
晨光熹微,宜崇永安侯府送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与此同时,宜山书院最德高望重的太上长老出了山,带着人护送一位蒙着面的男子前往昌州驻军营地。
晨起时分的宜崇北城门来来往往行人不多,永安侯亲自将这位客人送到城外十里,递上一封密折,郑重道:“还请您帮忙转达天听,永安侯府多谢陛下隆恩,宜崇萧氏自会信守承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对眼前人笑道:“高旻前些时日就传信说他从漓山回来了,算算日子,早该到宜崇了,可一直也不见个人影。您此去宁昌边界,路上若是碰巧遇着他,就帮我先揍一顿,让这小子抓紧滚回来,外边人都马上要打上自家门来了,他倒好,还在外头野。”
眼前人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道:“侯爷说笑了,世子一向有分寸。”
凉风拂面而来,徐徐吹开斗笠一角,露出他唇边勾起的一弯清浅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