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讲于怔怔,木然地看着他。
郑医生笑了笑,又说:“他有一回跟我说,说都好几年了才能开口,好不容易接你在家过一个年,但是最后还都没过好,大年初一那天可能是人太多了,你一整天就说了三句话。”
“那是你跟他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没能让你开开心心地过,他后来一直在后悔。”他狡黠地笑了笑,“后悔这句是我猜的,你不要告诉他。”
郑医生的声音很平静,周讲于却觉得每个字都是一柄利箭,箭镞上还带着倒刺,全部扎在软肉上。
姗姗来迟的泪意直冲脑门,刺得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没关系的小于,生离死别都是人生必经的,我也不是说就不必难过,咱们的心都是肉做的,现在接受不了很正常,过了这段就会好。”郑医生在他膝盖上拍了拍,“老师心脏一直不好,这一天他自己也早就料到的,你这两年给他的快乐已经很多。”
“郑伯伯。”周讲于含糊地喊了一声。
先前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向下牵扯,他揉了一把鼻子,匆匆低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郑医生再不说话,只抬手在他后颈上拍了拍。
兴许是因为这一天痛快地哭了一场,第二天周讲于终于摆脱了呼吸困难的状态。
晨起是个大晴天,他抱着遗照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太阳升起时像个红彤彤的气球,好像拿针一戳就会迅速弹飞。
全然不像在洛花看到的那样,一初升就是光芒万丈。
落葬完毕,一场葬礼终于收尾,送葬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这一家三口。
周讲于在墓碑前磕了头,站起身的时候看到一群鸽子飞过。
墓碑上的周谷安神情严肃,但眉心是温和的。
爷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