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响起:“大姐,不是不宽限,我们也难啊,我们又不像别人放水还收个高利息,我们这利息完全跟银行是一样的,你说这白纸黑字的欠条写得清清白白,还不起钱就用房子和酒厂抵。我们手头也缺钱,只能来问一问你。”
谢呈手放在墙上,缓缓合起来捏成拳。
屋子里沉寂半晌,宣芳玲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有点颤抖:“再给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房子给你们了我们一家子怎么办?我还有三个孩子。”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大妹子,我们也知道你难,谁不难?要怪就怪你没嫁个好人。”
开口说话的男人附和道:“我看着你男人也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过话说回来,看上去老实的人会做的事儿那才多了去了。我们也没办法,他确实就是抵了这房子,欠条你也早看过了。他跑了就只能落在妻儿身上,你要打官司什么的那也随便。”
半晌,宣芳玲说:“我知道了。大哥,求求你们先走,咱们电话联系成吗?我两个小的娃要回来了。”
谢呈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他咬紧牙,手在墙上用力一撑就想站起来,周讲于这会儿却寻回了理智,抢先一把抱住他,顺势捂了他的嘴。
“别激动。”他在谢呈耳边轻声说,“你现在进去玲姨兜不住。”
谢呈僵着身子,听到里面的男人说:“就这个星期了,真不能再拖了。”
“快走吧,求求你们了大哥……”宣芳玲小声说。
剩下来的话谢呈没听清——
周讲于跪在地上,将他拉得转身,抱在了怀里。
身后是邻居家的一小片柚子林,风一吹,宽大的叶子刮擦着响,周讲于牢牢抱着他,手在他后颈上安抚地来回摸着。
屋子里的谈话声消失之后,空旷得好像没人在家,过了好半天,突然传来一声抽泣。
那哭声压抑,来自一个苦了半辈子,并且早就适应了这苦的中年女人。
苦习惯了,因而她哭也不敢哭得大声,甚至无处控诉也不愿控诉,只能徒劳地,趁着无人的时候悲伤片刻,连自怜也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