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醒来,是在第二天,还是二十天后?
而梦中停留的时间越长,奥格就越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更何况他本来也不可能只是接受一切。
至于如果他在梦中停留的时间会越来越长,那么他或许应该专注于达成“成为罗马皇帝”的目标。
目前奥格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但他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
奇怪的是,尽管在梦中,奥格似乎还在不断感知准则,和他在第一史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这么长时间后,他感觉自己已经可以晋升了。
“你在想什么?”芙拉维亚问。
奥格过了会才意识到芙拉维亚在说话,他重新咬了口肉,心不在焉地说:
“我可以晋升第五等阶了。”
“这样吗?”芙拉维亚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温柔地说道,“那我们就为你举行晋升仪式吧,等我一会,我把遗物拿来给你。你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并没有提密传,也没有提3级影响,只是提及了遗物,而且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奥格手中的叉子顿了顿。
为什么她会希望我晋升?如果只是需要我坐在皇帝的位置上,那么我不应该是越弱越好吗?奥格稍稍困惑,芙拉维亚的举动让他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尝试的必要。
就算他举行了晋升仪式,他也不会真的在梦里晋升。
但他也没有拒绝芙拉维亚的必要,尤其是听她说的话,她似乎打算直接给奥格一件3级杯遗物,在梦中奥格不能使用现实中的遗物,这正是他需要的。
“没有。”他说。
芙拉维亚微微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刚站起来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
“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信仰呢,你打算请求谁来见证你的晋升?”
奥格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有信仰的神灵。我是先生的信徒。”
他话音落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说自己信仰赤杯,毕竟他的确是圣杯教会的使徒。
然而当奥格端详芙拉维亚的脸,依旧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惊讶或者困惑。
她好像只是听见了一件正常的事,只是问:
“我知道了,那么祂可以见证你的晋升吗?”
“……在这里不行。”奥格不得不承认。
芙拉维亚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我们只能祈求另一位神灵见证了。罗马最初信仰的三位神灵分别是月之女神密涅瓦,白日之火维斯塔和尘世之蛇玛尔斯,你想从中选择一位吗?”
月神,白焰,还有尘世之蛇……奥格听着这三个神名,哪个都不太想选。
尘世之蛇虽然已经死了,但在梦里应该还活得好好的;白焰信徒的下场奥格也见过了;月神和他的主是合作关系,看起来会是个好选择,但奥格还记得上次聚会时,加西亚·略萨说月神的神灵侍者试图招徕他,既然祂似乎更看好其他人,那么他也没有必要选择祂。
他的想法对芙拉维亚来说似乎很好读懂,奥格还在思考,她已经开口道:
“或者你想要祈求赤红母亲的见证吗?在我们的父亲改变信仰后,祂的宗教已经越过三种最主要的信仰,成为帝国最广泛信仰的教派了,人民大概也会乐于接受一位信仰赤红母亲的皇帝。”
反正只是梦中的晋升仪式,再加上奥卢斯信仰的估计就是赤杯,因此奥格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可以。”
芙拉维亚去而复返,带回了一个镶嵌珠宝的金属盒。
“赤红母亲的恩赐,”她将珠宝盒递给奥格,“这只盒子能够抑制其中的诅咒,不过拿起它时还是要小心,它每天都会吞噬你的血肉,但也可以用其他活人来代替。”
奥格接过珠宝盒:
“你从哪里得到的?”
“你在担心它的来历吗?”芙拉维亚噙着淡淡的微笑,“不用担心,他不是最近才死的。”
她看起来比奥格更期待晋升,催促他道:
“试试看吧,我选了很久,应该会适合你。”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推荐奥格去试一双新鞋子,除了愉快和期待,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奥格从芙拉维亚的话里感到了一股荒诞。
这一切的确都像是梦,他正要在梦中晋升,用梦中获得的遗物,祈求梦中的神来见证,陪伴在他身边的也是梦中的亲人……这都是现实中不会存在的东西。
仪式所需的一切很快准备好,奥格拿起芙拉维亚准备的刀子,正准备划开自己的掌心,忽然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刀刃。
刀刃割破皮肤,划出鲜红的伤口。
血从芙拉维亚的指缝里滑落,流到奥格的手背上,在他的手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奥格怔了下:“你在做什么?”
“杯之道路的晋升仪式需要血液,”芙拉维亚微笑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她的双手握住了奥格的双手,“至亲的血、第六等阶天命之人的血、出于爱自愿献出的血……我猜赤杯会更喜欢这样的祭品。你觉得呢,奥卢斯?”
红发的帝国公主垂下眼睛,面孔在火光中仿佛蒙着虔诚纯洁的光芒。
奥格注视着她的微笑,几秒后,慢慢闭上眼睛。
他十指交叉,做出祈祷的姿势,只是这一次,他诵念出的并不是主的尊名。
“伟大的赤红母亲……”
他的祈祷声渐渐平息,片刻后,深红的光芒在他意识中涌现。
奥格的脑海一下恍惚,他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芙拉维亚的手,意识挣扎了一下,倏地被拽入了深红而柔软的漩涡。
鲜艳芬芳的血之花在他的眼前绽放,重重叠叠掀开花瓣,掩盖了桌旁的红发少女,掩盖了桌上血红涌动的遗物,掩盖了他开始沸腾的血肉。
深红的天鹅绒帷幕轻轻拉开,柔软的绒布包裹着他的身体,一双双手从地面升起,抚摸着他的脚踝,他的小腿,他的膝盖,指腹在皮肤上轻柔地滑过,掌心包裹着膝盖骨,挤压成贴合膝盖骨的形状,手指灵巧地摩挲着不见光的细嫩皮肤……
奥格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右手穿过柔软的肢体,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把它从血肉中抽出,刺眼的雪芒在他身周划出一个大半圆,周围抓向他的所有手全被斩断,残肢飞上半空!
血肉横飞间,深红的帷幕后似乎飘来了一声娇媚的轻笑。
残肢落下,在脚边堆积,奥格大口大口喘着气,空洞的眼睛忽然往下流血,他单手捂住流血的眼睛,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溢出,黑暗中的轻笑声在他耳畔回荡。
奥格睁开仅存的眼睛,意识从晋升的幻觉中回归。
视野中的深红色彩缓缓淡去,所见景象也恢复了正常,烛火摇曳,奥格重新看到了芙拉维亚,和他们交握的、流血的双手。
奥格张了张嘴,突然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倒在桌子上,浑身不住颤抖,手指也无力地松开,从芙拉维亚手中滑落。
“奥卢斯!”
奥格的视野渐渐模糊,看不清芙拉维亚脸上的表情,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疼痛,全身仿佛被火焰灼烧,仿佛被利刃切割,仿佛被蛮力撕裂,他失去的器官仿佛还在原来的位置,带给他持续的疼痛。
“哐当”一声,奥格摔在地上,脸颊肌肉狂乱地抽动,他慢慢蜷缩起来,张大了嘴,发出嘶哑的惨叫。
他看到周围的景象在变暗,看不见的漆黑雾气吞没了世界,芙拉维亚的脸渐渐没入黑暗中,一切景物都在扭曲变形。
他已经习惯了疼痛,也能够忍受许多疼痛,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办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持续性的剧痛终于慢慢退去,奥格在地上急促喘息,半晌才撑着地面,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抬起头,忽然怔住了。
鼻端萦绕着植物的清新气息,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线从树叶缝隙里漏下,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能窥见蔚蓝的天空,从遥远的森林深处,传来了阵阵尖利的鸟鸣。
这是第一史的风景。
这里不是梦……我醒了?
奥格心神恍惚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看到了刀子划开的流血的伤口。
血珠印在他的瞳孔里,忽然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体内钻出,击溃了他的思绪,让他什么都想不了了。
思绪破碎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认知越来越清晰:这是他晋升后的疯狂症状。
他已经晋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