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槭流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始终注视着卡特的眼睛,卡特只是低头笑了下,轻飘飘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好吧,我承认的确有一样东西是不可预见的,”他优雅地做了个致歉的手势,用一种怎么听都是在说谎的、敷衍的亲切语气说,“我非常相信,那个唯一的例外是爱。能够控制一个人的永远是爱,所有的感情都会让人变得难以控制,所以我只能猜他们会怎么做。这就是剧本里你觉得危险的部分了,但如果你相信这就是你想要的意外,那你必须承认这是不得不冒的风险,你觉得呢?”
“……”叶槭流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意外话题居然又绕了回来。
这家伙完全是为了让我自己反驳自己,才娓娓而谈了这么一段话吧,差点又忘了,和卡特说话的关键就是不要被他绕进去,只当他在胡言乱语,相信我想要相信的部分就行了……叶槭流吐出一口气,刚刚窜上来的火气无可奈何地消弭下去。
他还有些不甘心,冷笑一声:
“一些你没有的东西?”
“我当然是很有感情的,”卡特貌似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给不出什么证明。”
“……”这句话简直让人没有回应的欲望,叶槭流懒得搭理,回想了一下剧本上的情节,“好吧,我承认这是不得不冒的风险。既然你很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如你所想,那么你应该也写好了结局,是吗?”
“大部分完成了,不过很遗憾你暂时还看不到成品,因为还缺少一点信息,有一部分情节我不能确定,而这部分情节关系到了结局,导致最后的大战暂时还完成不了。”卡特也自然地把话题转回了剧本。
叶槭流皱起了眉,回想了一下,理解了卡特在说什么,问:
“伊那科斯?”
卡特向后靠在椅背上,垂在椅背后的麻花辫晃了下,他单手支着下颌,沉吟道:
“是的。你知道我一直在避免和伊那科斯见面,这让我在罗马的生活少了很多危险,可惜这也导致我不能确定他会做些什么。”
他停了一下,忽然笑着说: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要头疼的问题了,令人羡慕,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工作里最艰难的那部分。”
叶槭流等着他的下半句话,然而卡特已经低下了头,重新端起他的茶杯品茶,似乎话题已经结束了。
等了会,叶槭流还是问了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卡特抬起头,仿佛想不起来那样,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随后愉快道,“哦,虽然我很喜欢这段我的平静生活中的小插曲,但我想你应该更希望远离这栋承载了痛苦回忆的房子了,是吗?”
“……”叶槭流注视了他几秒。
“你说得对,”他推开椅子,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阴阳怪气,“那么提前祝贺你能继续享受你的平静生活了。”
“当然,有这份真挚的祝福,我更没理由不这么做了。”卡特端起了茶杯,仿佛发自内心地说。
叶槭流:“……”
……
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叶槭流很快离开了台伯河岸的房子。
在街道上站了几分钟,他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伸手拦下出租车。
花了几欧元打车回了哈斯勒酒店,在酒店外转了一圈,确认桌面没有出现【某人已至】,叶槭流才拎着行李下车,进入酒店。
路过前台时,叶槭流停下来,礼貌地问前台的女士:
“打扰一下,我想问问,最近几天有人来拜访我吗?”
“噢,诺兰先生,欢迎回来!”前台女士认出了他,表现得很高兴,随后低头查看,“让我看看……嗯……没有,没有人找您。您约了什么人吗?”
“不算是。”在他和卡特各自的剧本之间,留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叶槭流也不打算出门了,他想了想,说,“还有,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男人吗?如果他来找我,直接给他房间钥匙就行,谢谢。”
“您和我说过的,我记得这件事,诺兰先生。”前台女士热情地回答。
叶槭流微笑着和她告别,乘坐电梯来到自己的房间所在楼层,开门进入房间。
尽管一周多没回来,房间依旧干净而整洁,叶槭流把外套挂进衣帽间,换上居家服,走到客厅打开冰箱,看到了补充过的饮料,从里面拿了一瓶可乐。
他把可乐放在桌上,打开阳台的门和窗户,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里。
正午时分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叶槭流抬手挡了点阳光,走回房间,打电话叫了份午餐,随后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打开墨绿桌面,翻看桌面上的卡牌。
很快,他在加西亚的卡牌旁边发现了上次的回信。
叶槭流单手打开可乐的拉环,边喝可乐边展开信纸,浏览上面的内容,发现某人最近的生活还挺丰富的:
“……阿努比斯最近正在教我诅咒,看起来这是祂擅长的领域,祂甚至能够在战斗中用诅咒使敌人死亡,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听阿努比斯说,祂每天都在诅咒无声之月的遗骸,然而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
“……在第二史,无声之月似乎诡异地依旧拥有神灵的位格,以至于月神的信仰无法在红海帝国传播,很难不让人觉得,在月神成神后,第二史又发生了一些事……
“……靠着滑沙和打牌从阿努比斯那里听了不少将军的八卦,但考虑到祂对于赌身上的衣服有种别样的热情,我有些怀疑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怎么感觉他过得比我悠闲多了?与此同时我在痛苦赶稿……第二史裁定后发生的事……这个思路倒是很有趣……叶槭流思索着喝了口可乐,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卵又做了点什么,来针对怎么看都是他的仇敌的月神。
不过想了想,叶槭流觉得不能无凭无据就做出判断。
况且,卵没有开启道路这点是肯定的,据叶槭流所知,他也从未展现出奥秘的力量,影响旧神遗骸更是从未有过先例,月神遇到的问题不太可能是卵动的手脚。
如果无声之月的变化是卵导致的,为的是牵制月神,那么它不应该是唯一活化的旧神遗骸,征服者怎么也应该享受同样的待遇吧,卵支持的日记主人当时可是惨败给了征服者,但晨星遗骸现在还好好地躺在伦敦之下……有没有可能是月神自己做了某些尝试?叶槭流念头纷呈片刻,目光回到信上,继续向下看。
接下来,加西亚询问了一下他手里的3级刃遗物打算以什么价格出手,语气很是镇静,但叶槭流估计了一下,怜悯地觉得除非加西亚开始倒卖文物,否则他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过加西亚在问遗物,应该是已经获得晋升所需的影响了吧……叶槭流开始考虑等加西亚晋升后把他从第二史捞到回来。
他不是没有考虑把加西亚也捞到罗马,参与进即将进行的角斗里去,如果将军在角斗时神降,加西亚还能再蹭个影响。
但想想接下来登场的几乎都是神灵与神灵眷属,加西亚就算达到了第六等阶,在这些存在面前也不够看的,他又不像费雯丽一样在边缘旁观就能蹭影响,真让他来很容易遇到生命危险,叶槭流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犹豫了片刻,叶槭流抽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写起了给加西亚的回信。
写完后,他封好信封,和阿尔贝托的遗物一起,投递给了加西亚。
随后,他拿出《启明星之歌》,翻到上次读的那页,边读边等待午餐。
午餐很快送到,意大利面配番茄肉丸,每颗肉丸都裹着厚厚一层艳红的番茄泥,新鲜番茄打出的果泥味道浓郁酸甜,淡黄的奶酪粉铺满了肉丸表面,散发出带有迷人干果香气的奶香,中间点缀着几片鲜绿的罗勒,一切组合成了意大利菜最为经典的色彩。
按照意大利人的习惯,午餐应该配酒,叶槭流往房间里的酒柜看了眼,想了想,放弃了去拿瓶酒的念头。
他对于酒没有特别的偏好,以往在餐厅是因为侍者推荐,所以他才会拿一杯,但现在……叶槭流想了想,觉得他的确不算喜欢酒。
不过他对坚果有挺多好感——一个接一个“开启”果壳的过程会让他觉得很愉快,虽然偶尔也会联想到他自己也正在像这样一点点打开,但叶槭流也不觉得自己要敏感到因此讨厌所有有壳的东西。
唯一麻烦的是,被剥开的坚果都需要叶槭流自己解决,他觉得下次再剥坚果之前,应该先找几只松鼠在他窗外的树枝上待着,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投喂了。
说起来,鸟类好像都很喜欢坚果……重新拿着书坐到桌边时,叶槭流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他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他坐在窗边,旁边放着一碗坚果,他一边看书一边剥壳,一只渡鸦在窗台上踱步,理直气壮地等着他投喂剥好的坚果,然后发出一连串赞美声。
窗外投进来的光线渐渐倾斜,叶槭流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时而阅读书中的语句,时而想些别的事。
日影低垂,他的影子在地板上逐渐拉长。
……
平乔花园,一家带有吧台座位的餐厅。
轻柔的音乐声飘荡在番茄和奶酪的香气里,临近傍晚,餐厅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多数是住在附近的居民,穿着制服的侍者在一张张桌子间穿梭,记录客人们点的菜式。
他来到吧台座位边,看到吧台边坐着一个男孩,不禁愣了下,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侍者注意到他独自一人,过去问道:
“晚上好,你是一个人吗?”
男孩抬起头,他有着一头黑发,优美的蓝眼睛,面孔苍白俊秀,气质很搭他身上的英国公学制服——一种略带矜持的傲慢和冷淡。
“是的,”他不介意地扬起一个微笑,语调倒是有种年龄不符的成熟,“你们提供酒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