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犯病了么……
“妹妹句句含沙射影的,不如把话揭开明说!”
纪贵妃湿了眼睛,平日再温声细语的人,这会儿也有了脾气:“自那次小九在宫外受惊之后,你就处处疑心我要害你,我接连往长春宫跑了三趟,赔了不是,告了罪,亲手给小九缝了荷包、缝了小衣,怎么还不够?”
“皇后娘娘身子抱恙,陛下信重我,才让我打理后宫。我日日呕心沥血,
不敢怠慢一日。”
“你说九儿因吃了生木瓜咳喘,我严惩了御膳房的厨子;你说长春宫里有邪祟,我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叫道士和几十金吾卫夜宿宫中……”
“我为小九操的心比我儿还多!恨不能亲手学了岐黄之术,给九儿拔去病症,竟还不能求得你谅解,到底如何才能称你心、合你意?”
纪贵妃含泪道:“妹妹又是说‘巫蛊’,又是说‘奸人’,你不如明着说是我要害你,是也不是?”
“不如趁着今夜去禀了皇后娘娘,让娘娘还我个青白!”
这三十多岁的美妇人泪盈于睫,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细白光洁的脖颈挺得直直的,有种兰草柔韧却不可催折的韧劲。
姚妃喊劈了嗓子:“你就是长着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小九心智纯良,他见了宫里哪一个人都要笑,唯独对你!小九从来不敢在你面前笑闹,孩子都是知道谁好谁坏的!”
“闹够了没有!”
文帝蓦地拂袖,一张文质彬彬的脸上几乎被怒火冲出狰狞之色,嘴角眼角都在抖,喝道:“送她回宫!送你们主子回宫!”
这群人,疯了吧……
唐荼荼怔怔看着这场闹剧,恍惚间觉得自己今夜做的是个梦,全离奇得不敢想。
三言两语要安排她人生的太后、半疯的姚妃、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的纪贵妃、当庭嘲讽弟弟的长公主、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老太妃们。
这就是皇家么……
不该是这样的……
唐荼荼脑袋疼得厉害,似有细针从太阳穴往里戳,大殿里的甜香愈发诱人。
眼前的人影似成了重影,她使劲眨了眨,重影又不见了。
姚妃对上她这双清明的眼睛,竟猛地前行几步,砰砰几个头重重磕下去,磕散了头上戴的首饰。
那些金钗玉簪不知怎的的那么脆,珠子滚了一地。
“唐姑娘救救他!救救我的央央!他才三岁!他还没见过红墙外头什么样!”
她脸上涕泗横流,一点没了皇妃该有的
样子。
“您……您别……”
唐荼荼呆住了,下意识地要扶她起来。
身后,一只大掌扣住她小臂,唐荼荼猝不及防,被这失了力道的一掌拽下白玉阶,差点拌个趔趄,又被那人拉着站定。
是二殿下。
晏少昰神色平沉,隔着闹剧中的几人,与皇上对视:“既是家事,让外人来掺和什么。父皇也累了,改日再议罢。”
他看也没看唐荼荼一眼,冷漠一挥手:“退下!”
里头的回护之意明显,唐荼荼心口血液复温,扶着唐老爷往外走。
她走得慢了一步,殿里的动静溜进耳朵,一群宫侍们惊恐唤着“娘娘”。
唐荼荼又一次回头,瞳孔一缩——姚妃竟跪行着跟过来了!
几个嬷嬷婢子摁不住她,一群太妃嫔妃惊叫出声,都往真龙天子那儿躲去,避她如避蛇蝎。
唯独九殿下,被姚妃护在怀中,她眼神中传达出一位母亲濒死的绝望来。
唐荼荼被这股莫大的悲怆击中,似一锤子敲碎胸腔,抡到她心上。
这不对……
有哪里不对……
这些人的反应,没一个对,都像是朝着疯症去了。
——我头怎么这样疼?
保和殿中的金莲烛照出光怪陆离的影儿,唐荼荼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喃喃道:“爹,你先走……”
坤山真人比市井混子还不如,一身法衣叫他穿成了戏袍,喝道:“娘娘被邪祟附体!快将我所有道众请来,就在这保和殿中做法!”
外边的金吾卫提刀往进冲:“来人!护驾!护驾!”
唐荼荼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撞出她两分清醒,在混乱的人流中分辨出了詹事府的人——那是带她去知骥楼见文士的张偆,还有太子身边得用的徐先生。
她死死扯住张偆的袖子:“传太医。”
张偆惊骇地望望她,又望望殿内:“可真人说……”
“真人个鸡毛掸子!”唐荼荼出离暴躁了:“狗道士有个屁
用!这是疯症!精神病!传太医!”
殿外夜风扑面,吹散那股子怪诞的甜香。
她头疼得似刀绞,却有一线念头异乎寻常的清晰,对上那徐先生的眼。
“捂住口鼻,带人进去,把里头所有香炉都灭了——那香里添了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争议性比较大,但思来想去,磨磨唧唧不痛不痒的宫斗太烦人,利索点劈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