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到底年纪最小,腿短腰细,骑了?一下午马,腰酸背痛的,腿内侧磨红了?,手心也被粗糙的缰绳磨出来几?丝肉皮。晚上吃饭纳凉时还不?觉得,入夜要睡了?,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身边的嬷嬷都是华府的人,珠珠一个也不?熟,也不?敢喊人,半夜抱着被子来找她了?。
唐荼荼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伤处,仿佛唐夫人附体?似的,唠叨了?小丫头?几?句:“玩的时候那么带劲,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傍晚叫你?少骑会?儿的时候,怎么不?听呢?”
唐珠珠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姐,你?也没有听啊,哥哥也没有听,咱们仨都是骑到做好饭了?,才下马的。”
“……坐这里?等我一会?儿。”
唐荼荼说不?过她,敲开?后?院仆妇的门?,给她找了?点治擦伤的药,回来一点一点涂上。
乡下的药膏不?似城里?药房卖的白乳膏,都是农户用草药调配的,绿了?吧唧,涂在皮肤上难看得不?行。珠珠龇牙咧嘴,怕蹭脏自己衣服,脱得只?剩一身小衣。
那药膏清凉,涂到伤处,好像一瞬间就抚平了?疼,味儿却难闻,一股苦咧咧的草药味。
“小心些,别蹭掉了?。”
唐荼荼给小丫头?涂完,打水洗了?手回来,珠珠已经躺她床上睡着了?,睡得像只?小兔子,鼻翼呼呼地?翕动。
前脚刚叮嘱她别把?药膏蹭掉了?,这眨眼功夫,枕巾上已经糊了?一块绿泥了?。
唐荼荼把?那块枕巾擦干净,对着她的睡相发愁。她这张床本就小,还叫珠珠占了?大半,只?好把?珠珠胳膊腿儿往里?挪挪,自己贴着床边睡下了?。
前一日学会?了?上马,等第二天,刘大再牵着马过来的时候,唐荼荼已经不?用像昨天那么狼狈的上马了?。
她把?马牵到上马石旁边,踩着那块石头?,左手抓着缰绳和马鬃,轻轻松松爬上去了?。
刘大赞道?:“二姑娘学得真快。”
唐荼荼也跟他客气:“全靠你?教?得好。”
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身上的骑装是华琼年轻时候的,穿在身上英姿飒爽,衬得身材饱满。
刘大守礼数,避开?了?视线,继续牵着那条马绳,绕着篱笆墙转圈。
等上马下马都熟练了?,唐荼荼才去尝试骑树旁拴着的那匹大马。这是成年马,个头?比小马高?出许多,她站在马侧面比了?比,脑袋顶都没有马背高?。
唐荼荼仰头?望着:“这也是滇马?”
刘大摇摇头?:“这不?是,这是滇马和蒙古军马的混血种,占了?滇马的耐力,也占了?蒙古马的高?大,短途长途都适宜。最重要的是这马悍性足,也威风,跑商也要体?面,大老爷们骑匹矮马不?好看。”
这么高?,唐荼荼踩着上马石都抬不?上腿去,又叫人在上马石上边垫了?个板凳,她才费劲地?爬上去。
马儿四蹄点地?,原地?踏了?几?步,唐荼荼吓得脸都白了?,抓着刘大的手死死不?放。
华琼看不?过去:“刘大,你?撒手!也别牵马,让她自己骑,牵着马玩过家家呢。”
她是大主子,每月发月俸的,她的话可不?敢不?听。刘大笑着解了?牵马绳,往后?退开?了?两步。
唐荼荼抿紧唇,马还没动呢,她就已经半个身子伏在了?马背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华琼提着根马鞭站在边上笑:“骑马骑马,别人是骑着跑,你?是坐在上边绣花呢?这光学上马下马,能学出什么来?别说是五六天,你?这么着骑一年也学不?会?的。”
“要不?要娘逼你?一把??”
华琼抬起马鞭,作势要往马臀上甩一鞭子。
唐荼荼吓了?一跳,忙道?:“娘你?别闹!我慢慢来,这么高?,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起码得摔个伤筋动骨。”
华琼也确实?不?敢,但华琼有别的招。
她将马鞭丢给刘大,抓着马鞍借力,右脚一点,旋身利落地?上了?马,坐到了?荼荼身后?。
“荼荼,抓稳了?!”
华琼扬鞭一抽马臀,这混血宝马便风驰电掣地?朝着大道?冲去。
“啊!”
唐荼荼惊呼一声,路旁细柳垂得低,一路劈头?盖脸地?甩过来,唐荼荼忙抬手去挡,柳条几?乎是一路鞭着手臂,疼得她直嘶气。
华琼双手拢缰,紧紧将女儿拢在怀里?,贴着荼荼背大笑道?:“这才叫骑马呢,你?把?马当老虎|骑,千军万马里?边也能走个来回;你?把?马当兔子骑,它就只?能是只?兔子!壮着胆儿迈出第一步,以后?就是熟能生巧的事儿了?。”
唐荼荼心口一阵狂跳,却在疾风中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她亮开?嗓子,跟着华琼“喔呼——”喊了?几?声,惊起田里?一大群偷吃的麻雀。
夏日的酷暑被劈波斩浪般的破开?。唐府、华家,那个繁华奢靡的京城,还有她满心满眼的惆怅,通通被疾风劈开?,抛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