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陌坐在床边,垂着长长的眼睫,将眼中的神色藏得如在密林里,看不分明。
他明明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可她却知道他生气了。
筥儿进来,手里托着一只红漆盘子,上面放着一只半尺高的石青瓷酒瓶,一个黑茶色的小圆罐子,还有好几块白色的棉纱。身后小宫女还捧着两盆冒着白气的清水。
她行了礼,小圆眼睛就轱辘转了转,道:“殿下,奴婢要给娘娘上药了。”
杨陌并不作声,抬手接过了红漆盘子,搁在床头的小几上。
先是拿起那茶色的小圆灌子,打开盖子,闻了闻。
又拿过那石青瓷酒瓶也揭了盖子。这回倒不用闻,一股烈酒的味儿,冲得满屋都是。
盈儿在床上,瞥见他在细细查看用的什么药,便急道:“其实不急着上药,洗完澡再擦也一样。”
杨陌却不搭理她,仍把那酒瓶盖上盖子,淡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筥儿眼儿转转,自己正要退下,见筐儿还站着发呆,便上前拉着她的胳膊,一路拖出了卧殿,还细心地把殿门关好,站在殿口亲自把守。
筐儿最瞧不上她这狗腿模样,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
筥儿不服气地哼了一句,低声道:“你陪着娘娘出去,娘娘受了伤,你倒毫发无伤的,你凭什么瞪我!”
筐儿红了脸,闷下头,道:“闭嘴吧你。娘娘对殿下……哼,还没到那一步呢,你倒不管不顾地急着把娘娘推给殿下送作堆,你倒底是谁的人!”
筥儿转过小脸,道:“这宫里上下,谁瞧不出来,殿下对娘娘是一门心思地敬着爱着护着。虽我不知道娘娘为什么对殿下还是不肯交心,可都几个月了,还这样一直僵下去,也不是法子呀!你成日在娘娘身边是瞧不见那些个魑魅魍魉,我瞧进眼里的可多了。我可听说,殿下如今每日中午都要吃狍子肉,那东西……哼万一哪一日殿下把持不住有了别的人,娘娘可上哪里吃后悔药去!”
两人嘀嘀咕咕拌着嘴,谁也说服不了谁。
殿里,盈儿犹豫了片刻,还是磨蹭着把膝盖从宝蓝色的被子里伸了出来。
雪白的一截小腿,依着宝蓝的纱被,膝盖处铜钱大的伤,桃花似地开着。
她自己看过去,都觉得有些说不清的绮丽妖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