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出神:“嗯,是挺烦心的。”
听她落寞的声音,再瞅她脸上连粉底也遮不住的两只浅浅熊猫眼,对于一个咸鱼心性的人来说,安德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能已经超出“挺烦心的”这个程度了。遂小心翼翼问:“什么事情,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家里的,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昨天看星座运势,说我今年会面临人生的重大转折,而且这个转折将会影响我一生的命运。”
“你说正经的,别胡说。”
“失恋,马上又面临失业。准备回杭州去,但又下不了决心,这几天想得比较多,昨晚很晚才睡,白天有点集中不了精神,不好意思啊,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她这阵子的糟糕状态,安德鲁其实都看在眼里。她心事藏不住,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前段时间给人的感觉就是甜甜甜,美美美,没事时老喜欢在纸上写一个人的名字,写好,偷偷折好,压到自己的笔记本中去,就很少女情怀。结果一个元旦过好,回来不对了。等到春节放假结束,人直接就恍惚了,他便猜测她是不是失恋了,要不就是家里遇到什么变故了。果然被他猜对。
安德鲁压低了声音问:“面临失业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你回杭州干什么,这是要辞职的意思吗?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找个自己擅长也开心一点的工作。”
安德鲁汗颜。二瑞工作不开心,肯定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就譬如刚刚点菜,换个立场,要是有人敢说他点毛蟹不好,他立马就顶回去:“毛蟹谁要吃?不过是取它鲜味而已,我们上海人都知道,这道菜是吃年糕的,充分吸收了蟹肉的鲜美与酱汁的浓香的年糕才是精华!”
他心里所怀的那点小九九,和那么一点模糊的恶意,他知道她心里应该都知道。自己抢她活儿,动辄以为她好的名义指导她纠正她,把她衬得一无是处,所为的,不过是为了在瓜少面前刷存在感,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与不可替代性而已。除此以外,也许还有潜意识里对她的妒忌。公司里明明有很多关系户,可他就是嫉妒她。总经办这一亩三分地内,他希望瓜少眼里只看得到自己。
拥有硬核人脉关系,却佛成了西天如来,一个人闷声不响,都不开心到考虑辞职了,也没有想过去瓜少那里告个状。反观自己,故意当着上司的面去挑一个失恋到精神恍惚的女同事的刺,固然她做事有所欠缺,但自己的做法有失厚道了。
想起自己大学里失恋时,喝酒喝到胃出血的经历,安德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反省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天对她的态度,就很抱歉地劝说:“二瑞姐,换工作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慎重考虑为好,不要在头脑发热时做决定,有什么事情,咱们从长计议。你想换换心情,完全可以换岗位去其他部门去,一不开心就换工作,太儿戏了,是不明智的行为。”
她真诚道谢:“知道了,谢谢。不用担心,刚刚全都说出来,感觉好多了,过两天我自己会想通的。”
安德鲁听她道谢,有些窘:“嗐,咱们什么关系啊,都是自己人,不用谢!”
又过五分钟左右,在门口来来往往的车流与人群中,公司的商务车终于姗姗来迟,安德鲁挺紧张的,忙转头瞅了眼转门玻璃,理了下苍蝇都嫌滑脚的发丝,同时在西装裤上擦了把手汗。
公司商务车缓缓开到餐厅门口,车门打开,车上陆续下来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因为来的是对方大老板,地位很高的d,按照安德鲁的思维,那人怎么着也得是个派头最足,年龄也最大的人,故而在去接人的同事正式介绍之前,他已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穿正装的年长者身上。此人一头银发,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安德鲁面上迅速堆出客气而又得体的微笑,大老远的就朝着年长者哈下了腰,鞠了一个比餐厅迎宾员还标准的躬。
而一堆人里面,二瑞注意力最先为一位年轻女人所吸引,她身条细细长长,腿笔直,脸上覆一面墨镜,五官如何不得而知,一头长发束成低调马尾,穿着西装裙,一手拎着手提包,另只手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西式建筑的餐厅旋转门前,从二瑞这个角度看过去,气质绝佳。
二瑞不过一眼就明白,她才是今晚的主角,财务顾问们的香港大老板,那个令瓜少心神不宁一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