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部的隔音太好,方知潋听了半天都没再听出半点声响,他把门悄悄开了条小缝,顺着缝隙望过去,才看见门外地毯有几滴被水渍晕深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猜对了,然而好像并不是。
夜晚温度偏低,很少有人会到顶层来,方知潋放眼望去,泳池里的水没有丝毫波澜,静悄悄的。
方知潋蹲下把手指尖探进泳池,水很冰,他很快又缩回了手。
他总是这样。小时候和同院的女孩子一起玩咬手指的玩具小恐龙,他总是最小心,却频频运气不好被咬的那个。
但在某种方面,他却又能一直固执地伸着手指,疼了也不松开。
总归是没有人的。方知潋干脆自暴自弃地在泳池边坐下了,晃悠着腿,好在泳池有足够的高度,他的鞋袜不会被沾湿。
今晚的月亮是半月,躲在树影婆娑间,像被谁打碎了另一半。
方知潋仰起脸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还抱着的相机,他把开关键打开,循着当时看说明书的记忆开始调焦。
泳池里的水面上垂着那轮半月的影子,像沉落在鱼缸里的一尾金鱼。
方知潋举起相机,他犹豫地寻找着最佳构图,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脚腕被环握住的凉意。
水面掀起一圈圈不规则的波浪纹,恍恍荡荡。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三章
方知潋跌进泳池的那一刻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池水已经没过了下颚,方知潋浮浮沉沉地呼吸,该怎么做,游泳吗?潜水吗?但方知潋都没有。他能感觉到宋非玦的手指扣在他的后颈,力道很重,这种认知让他动弹不得。
宋非玦是一个陷阱,一片沼泽,是逐寸向洪水深处跌堕的催化剂。
这样不好吗?方知潋的耳鼓边是池水挤压肺部所发出的哮鸣音。
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死亡结束,总归是一场腐烂。一起无可救药,好不了,也走不了。
但他在解读宋非玦这门课程上永远都存在那么一点偏差。
宋非玦扯他落水,又救他上岸。他们一起躺在白色的大理石平台上,看着同一个未落的半月。
方知潋殉情在游泳池的心理建设算是白做了,好在他均匀呼吸了一会儿清醒不少,想象了一下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在池底时的场景——尸体都泡一晚上了,肯定很惨不忍睹,估计是没人肯亲自下水的,说不定会在用捞网捞上来之前先围着喷一圈消毒剂,滋滋滋。
宋非玦先坐了起来,手里还松松握着那台竟然没有进水的相机。有柔和的月光打在他的眉骨上,削弱了点带着距离的冷淡感。
他侧过脸,敛下眼睫看着莫名其妙咧开嘴角在笑的方知潋。
“我在想上一次的事,裘韵让我不要没事跳海殉情,”方知潋很清楚他在想什么,费劲地撑起上半身,接过相机道,“还好没进水。”
“殉情需要两个人。”宋非玦说。
方知潋仰起脸看宋非玦,忽然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从何开口。想说让他不要担心翻案,又觉得没有必要。
春寒料峭的晚风吹过,他们并肩坐在泳池旁,刚才还激起层层水波的池面在此刻安静得不像话。
“你什么时候回去?”方知潋把袖子往下拉了点,湿湿的布料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大概下周,”宋非玦移开视线,“相机还能用吗。”
方知潋在估算着离开的日期,回过神才道:“应该可以,给你拍一张?”
宋非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方知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