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因为奚松舟约好七点半就来,孟兰亭早早起身,去向冯老爷辞别。
冯老爷也已起来,和孟兰亭一道吃早饭。并不见冯恪之露面。
冯妈仿佛担心冯老爷生气,在一旁小声地说:“老爷,小少爷背上的伤口肿得厉害,动一动就疼,昨晚也只能趴着睡,一夜都没睡好,早上天亮,才刚刚睡着。并不是故意不来吃早饭的。”
孟兰亭悄悄看了眼冯老爷。
他脸色阴沉,但也没说什么,只看向孟兰亭,露出笑脸,叫她多吃些。
早饭吃过不久,奚松舟就准时到来了。
孟兰亭只带了随身的简单行李,其余东西,冯老爷已经吩咐人单独整理,过两天另外递送给她。
孟兰亭向冯老爷鞠躬辞行,感谢他这几天的照应。冯老爷含笑点头,叮嘱她记得有空常来看自己。
“那么我先接孟小姐走了。冯老您留步。”
奚松舟替孟兰亭提起行李箱,和她来到停在前庭的汽车旁边。
冯妈阿红和老闫等人,一齐送孟兰亭出来,躬身送行。
“孟小姐,上车吧。”
奚松舟替她打开车门,笑道。
孟兰亭向他道谢,来到车门口,无意中回头直觉,瞥见不远之外,二楼一个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影。
竟是冯恪之,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仿佛正看着这个方向。
孟兰亭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身,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晃了进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阳台之后。
孟兰亭转头,弯腰上了车。
奚松舟替她关上车门,自己也上了车,发动,汽车开出了别墅大门,下山离去。
孟兰亭连价钱也不问了,急忙坐了上去,叫车夫送自己去之华大学。
“我有急事,麻烦您快些。”
车夫应声,拉起黄包车,掉头疾步跑了起来。
孟兰亭还没来得及坐稳,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轰之声。
那辆黑色的汽车,从后疾追而上,车头猛地打了个拐。
“吱——”
伴着一道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之声,车身一横,一下就将黄包车顶死在了路边。
地上的一滩雪水污泥溅得老高,溅在了孟兰亭的裤管上。
车夫更是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
孟兰亭的身体跟着晃了一下。
“啪”的一声,放在座位侧的糕点包,滑落下去,掉在了地上的污泥坑里。
“白瞎了你的——”
车夫惊魂未定,抬起头。
开汽车横路的,是个公子哥模样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俊俏得很,脸色却有点难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两只眼睛,盯着自己拉的那个年轻小姐。
车夫一愣,立刻猜到了。
怕是故意的,要找这小姐的茬。
知道自己惹不起,车夫硬生生地吞回了骂人的话,转头对着孟兰亭,陪笑道:“这位小姐,您行行好,下来吧,我不拉了。”
孟兰亭从黄包车上默默下来。
车夫拉起空车,一溜烟地跑了。
“说吧,要多少?”
冯恪之直接道。
孟兰亭转脸,看了眼正往这边追上来的那个老闫,迟疑了下,说:“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不想卖。”
冯恪之从车上下来,绕到孟兰亭的面前,停住。
他的视线落在了孟兰亭的脸上,两人短暂的四目相接。
“别在老子面前端你那点清高了。老子要买的东西,你卖最好,不卖也得卖!”
他转个身,从汽车的一格暗屉里掏出一叠还扎着中央银行腰封的崭新绿票,全是百元钞,抽出来,一张一张地往孟兰亭的大衣口袋里塞。
“看清楚了,美钞。”
“够不够?”
“够不够?”
孟兰亭僵住了。
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
刚才这么近距离的对望,第一眼时,她的脑海里,忽然竟还浮出了旧书上曾有过的对少年君王的一句溢美之辞。所谓“风表瓌异,神采英迈”,大约也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