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晁云一身西装笔挺,出差的挺括行头还来不及换下,这会儿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小菜篮子,脚边还堆叠着几个破破烂烂的袋子,实在是有点违和滑稽,左邻右舍甚至经过的人都要看他一眼。
不过年晁云倒是无所谓,帮着老太剥芡实。
陶家母说戚寒小时候最喜欢吃家乡的芡实和茶叶,小时候在家,每年到三四月就会跟着大人上山采茶叶,顺带种的还有些枇杷果。然后到秋天八九月份的时候,又帮着家里弄芡实。这两样都是细活,需要十足的耐心,吃苦耐劳。
“说到吃苦耐劳,戚寒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他从小身体不好,和我们家陶爱国不一样,跑跳那种剧烈运动都不行,所以经常就是一个人挪个小藤椅,坐角落里看书,一坐坐老半天,我就想让陶爱国多向他看齐,斯斯文文的,成绩也好脾气也好。”
年晁云看向虚空的角落,仿佛眼前能勾勒出一个捧着书的安静少年,连日光投在他身上的斑驳影子都分外明显。
“是挺好。”他说。
小时候好,后来也还是好。
陶母挥挥手:“但是戚寒吧,他就是性格太闷了,又倔,有啥事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和你说个事儿啊,我还记得有一年夏天,他从学校回来自行车半路爆胎了,他不肯花钱到路边修个车,顶着个大太阳推了五六公里,回来中暑了也不说,等吃完饭他妈才发现他发高烧,送到医院都过40了。”
陶父炒了几个家常菜,在门口支了张小桌子,局促地说:“不好意思啊,里屋地方小坐不开,只能在外面凑合凑合。”
菜很丰盛,好几道鸡鸭一看就是因为家里来客人现加的,上面还点缀着漂亮的香菜。这一家都是好人,就像陶爱国一样,年晁云心里很感激,至少在戚寒漫长又难熬的那段岁月里,还几个贴心人在帮他。
才能让他撑着走到今天。
年晁云挽起袖子帮他们一起分碗筷,二老赶紧阻止他,说是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年晁云还是替他们倒了两杯饮料,自己以茶代酒先敬了他们一杯。陶家夫妇只当他是客气,觉得这个有钱人和他们电视里见着的那些都不一样,只有年晁云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杯茶里饱含的满满的敬意和心疼。
“诶前阵子我们看毛毛拖着个箱子回来,人瘦了一大圈,两个小的不说,我们也不敢问,总归是希望他在外面能顺顺利利。哎,谁让他有这么个爹呢,苦啊,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帮点自己能帮的。”
说到戚寒他爸,陶母默默抹眼角,陶父也只能摇头。作为邻居,他们能做的自然也有限。
“他妈是在他高考前阵子出事儿的,那会儿他顶着压力,为了备考一直蹭我们家小卖部的空调电扇,后来跟他爸去北方之前,他还特意买了水果,留了封感谢信,那个信我们还留着来!”
陶母飞快跑回家把信拿给年晁云看,因为时间有点久了,信纸边缘处微微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青涩,是年晁云熟悉的笔迹,他透过那些字,仿佛能看见当年艰难却认真努力的戚寒。
“他外婆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不应该把重担都放到他肩上,年年都念叨,就希望他有个好归宿,有个体谅他的,懂他的人能帮他一把,毛毛太辛苦了,作孽啊。”
年晁云筷尖一停,放进嘴里的菜也品出了一点苦味儿。突然想起来离婚那天戚寒说希望自己有钱,让所有人都开心。
当时不懂,现在却终于懂了。
戚寒可以选择摆脱家庭,一走了之。然而他对周围人的周到和照拂,却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善意,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不公而蒙尘,他的灵魂会发光。
陶家夫妇还在千恩万谢的,
回去之前,年晁云给陶老夫妇留了几万块钱,只说是戚寒委托他转交的,主要是谢谢他们帮忙照顾老太太。夫妻俩信以为真,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夸她们毛毛有出息了,还对小年总千恩万谢的。
年晁云问心有愧,因为他到现在终于发现,除了钱,他什么都做不到,并且他自己,也曾经是让戚寒陷入痛苦里的元凶。
最后年晁云征得他们同意,跑去后山挖了两颗茶树苗带回家,他想在楼下圈块地自己种,希望来年能把新鲜的茶叶采摘下来,亲手泡茶给他寒哥喝。
无论如何,年晁云都想要把戚寒珍视的东西,从现在开始一样一样保护好。
——
还记得江照送寒哥的茶叶吗?他是托人从老家买的。
憨憨是自己种的。
(狗头
另外,叶家的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就结束了,毕竟是无利不商。
但只要是利,就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