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头可不搬弄得越发热闹起来,尤其是有人刻意浑水摸鱼引导着,看着明儿匡州就得改朝换代了。步双双前脚刚走,喉舌这一块就定不住了,估摸着是谋划已久了,还顺路搭上一个裴小翎进来烧个后院。
旋涡中心的人倒是悠闲,只跟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还有下属联系。周闵慈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在确切谋划什么,不过肯定是要带着自己去的,这几天已经去了好几趟靶场活动筋骨了。
官肇清还亲自登门了两三回,甚至提了象棋和柑普过来。前庭一搭开红香妃竹桌椅,周闵慈坐在旁边一边续茶一边看老师和父亲博弈。初冬的匡州已经开始绵云阴沉,风吹起来灰白翻卷,愣是到了中午才透出来一丝金光。
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来,不过周闵慈瞄了一眼,周馥虞就差喊那句将死了。
官肇清看着棋局,摇头笑了笑:“本身温水煮青蛙的,也能事成。值得吗?”
周馥虞把黑色的国王棋提起来轻轻一碰白色的皇后:“在他身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值不值,悔不悔的秤尺。”
官肇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不成功便成仁。我看确实我们这些文明人的做法治不了姓苏的了。你就根本不像个正道的公安人。昏庸暴君。”
周馥虞不可置否地笑笑,起身吩咐了周闵慈一句,让他接下来的几天都跟着官肇清。周闵慈惊讶了一下,还以为肯定得跟着父亲贴身行动,结果又被踢皮球一样地给踹出去了,又暗暗腹诽老头真是亏了竟然把自己这样厉害的角色借出去用。
周闵慈去楼上收拾行李——实际上根本就没住着几天,加上他从小到大摸爬滚打惯了,一下子就打包好了。周馥虞敲了敲门,把儿子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打开衣柜,拉开里头的抽屉拿出一条银链子,上头拴着一只朴素的戒指,就一个镀银的环,甚至钻石都没镶。
周闵慈知道这是父母的结婚戒指,属于母亲的那一枚出生的时候就给他了,一直带在身上。他算是不幸,根本没见过自己那个算是叱咤风云的二小姐母亲,甚至仅有地几次见了外公,似乎对方也对自己不太热络。
周馥虞把那条项链放在周闵慈手心里:“你知道你要对着干的人,是你亲外公吧。”
周闵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宽慰父亲,摆摆手走了。其实他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很好奇,想问一问父亲是否爱过母亲,母亲又是否爱过您,但是转念一想,日后也还有的时间,不急着这一下两下儿女情长。
送走了儿子和老师,周馥虞去书房用座机给老爷子打电话,刚接起来没开口,对面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他简要地给报备了几句,只听着老爷子时不时用几个鼻音表示知会。不过周馥虞本身也没有要求父亲帮忙的意思,只是大事情多少要跟家里人说一声。
“算了,照你的八字,今年就是要渡劫蛟化龙的。放手做去吧,别想着后路,有点血性。”周老爷子闭着的眼睛张开,从胸口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周馥虞在电话那头很轻地笑了一声:“不渡劫,哪有这么夸张,渡桥罢了。”
“藏在里子的那个小家伙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
“我走桥,他泛舟。”
“噗。那我给你算个吉利日子。”
老爷子日理万机还能抽空学点黄道风水,算出来的日子还确实不错,因为正好苏秦嬴也给选到了这一天——
傅十醒的眼睛被蒙住,身上的衣服被换过,极好的缎,应该是厚重华服,麻绳绑着双手,前头有人拉后面有人推,到了一处有线香烟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眼前的遮盖被拿了下来,面前摆着的是一尊佛像,立着几座牌位,都是苏开头的。再前面是满目的茜素红,三牲枣瓜花生百合,好不气派,甚至点上一对花烛。苏秦嬴站在他身侧,身上穿着喜服,熟悉得很,就是傅十醒做出来的那一套,交于方卧雏去拍卖,没想到流到这人手上。
那么想也不用想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了,不就是配对的另一半。
苏秦嬴叫旁边的人递上来一笔一碗,蘸了里头的朱砂,捏着傅十醒的下巴给他摹唇画红,眼神中尽是痴迷与幸福。
苏秦嬴嘴里沉沉:“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那唢呐是远的,锁麟囊是近的,钻进傅十醒的耳朵里,把他的脑子劈开来。苏秦嬴扶着他的腰,引着他一同要在苏家的列祖列宗前跪下。
自然是不肯。这疯子,要跟一个男人成亲,还是中式大礼,估摸着大半个苏家的人都在这,有病。但傅十醒被绑着,不肯弯腰,后头就有人强硬地推着他往下砸,额头磕到地上破了皮,乌砖上开出红莲花。身后传来太监一样的拜堂声,让他更觉得恶心。
那第三个头他硬是咬着牙顶着,久久都没让人摁下去。
新郎官皱了皱眉,叫人退下去,双手捧起傅十醒的脸,用袖子给他抹了额头上的血,呵气吹了吹:“小傅,别这样。”尔后又招招手,唤人呈上来一只针剂,透明微微泛蓝色,上头印着撒拉弗的英文。
那是极高纯度的毒品,被地下暗网传成无上存在一般的东西,仿佛天堂通行证一般的,最接近神明的六翼天使。
“只有它才配得上你。你会离不开我的。”
苏秦嬴把傅十醒身后的绳子解开,牵过他的手,将红袖掀上去露出手腕,轻轻地吻了一下血管脉络的青纹。实际上,解开了绳子,他也没有多少挥拳的力气,只能被拿捏着揉搓,胶绳束在手上,血管凸起,针头刺入了皮肤,针筒里的蓝色液体一点点被推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