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与猴子,这些日子相处,已然感情甚笃。
可他不是甚么神仙中人,猴头也只是有猴躯。
听得老汉恳求,知晓好坏的猴头双臂抱住老汉一条腿,吱吱叫嚷不停。
大抵是在抗议老汉决定。
卫景沉吟半响道:
“侯老丈,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这猴头应只是有着猴躯,其实质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我恰好有手段能帮助这猴头恢复人形。”
卫景深入浅出地向侯老汉将造畜术一邪门术法讲出。
侯老汉回想其大半辈子遇到的奇事,喟然长叹道:“世间奇闻之事竟如此之多。”
他微蹲下双腿,双臂掐起黄猴,“猴头,你真是个人么?”
猴子瞥了一眼卫景,吱吱叫着颔首。
“那让卫小哥助你恢复人身人形如何?”
猴子沉思片刻,摇摇头。
洞若观火的卫景开口道:“你是想要保持猴身助侯老丈耍猴戏谋生?
我觉得并不可取。
方才老丈所言,若是碰到有歹人瞧见你这猴子很是聪慧,起了贪心,将你抓捕过去,又该如何?
其实你还是恢复人身方便行事些。
为侯老丈养老送终,猴身终有多不便之处,而人身,则少了许多顾虑。”
猴子沉思良久,吱吱颔首。
侯老丈行了一礼,“有劳卫小哥了。”
一行人寻一空旷处,月辉能轻易洒进之地,各自站定。
卫景右手拇指叩刀柄,微拔三寸。
这把刀仍是当初周庄那把。
卫景近些时日修习《血刀经》相对较少,但刀法并非不凌厉。
操纵二爷施展一招一式的刀法,卫景亦多有感悟。
卫景令猴子长身直立于身前,背对自己,不要惊慌。
尔后他不再把玩腰间刀,转而右手掣住刀柄,锵然拔出鞘,气血鼎沸,脚步朝前迈出半步。
泛着诡异血光的刀芒径直劈下!
顺着猴子后背,一条长长缝隙如一根长发而下。
猴皮随之干瘪。
那条浅痕的缝隙一扯撕开,一个身高六尺高的小儿郎自其中钻出。
年岁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子皮肤与白皙两字完全沾不上边,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男孩名为顾长,自小父母双亡,家境称得上极差,从懂事以来即在田地之中劳作,因此才有这般的肤色。
顾长双目望向侯老汉,咧嘴一笑,“侯爷爷。”
侯老汉一双粗手揉了揉顾长脑袋,与方才揉猴子一般无二,他眸中湿润,乐道:“好孩子!”
四人一路而去,侯老汉与顾长滔滔不绝地交谈自不必提。
运气不佳,约莫两三个时辰后仍不见洞穴抑或观宇茅屋以及小桥人家。
相谈甚欢的侯老汉与顾长终于停下。
一夜未睡的侯老汉眉宇间神采飞扬,不见半点惺忪颓色。
今夜太过兴奋。
卫景环顾四周,眺望远方。
月辉惺忪,天色尚早。
“我等便不歇脚了,前方城镇距此不远了,估摸着再有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待到小城之内,再好好歇息罢,如何?”
三人自无不可。
卫景递给侯老汉一壶酒水,询问道:“侯老丈,不知你与顾长往后如何打算?
仍混迹江湖,漂泊无归处,靠耍猴戏为生?”
侯老汉晃晃脑袋,若不是家中无立锥之地,一亩三分地被地主强买强卖走,他恐怕不会出来混迹江湖。
皆是生活所迫的裹挟而已。
他不算倒霉,在江湖上厮混半载,遇到了心善的江湖杂耍班头,被收留在那,跟着数年,学了一身杂耍手艺,之后那班头攒够钱财,准备回家置办几亩薄田,过安稳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