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他浑黑的梦念,是噩梦。每当他身子发抖时,梦念愈黑。倘或帮他解了噩梦,是否就好受些?
这般忖量,她几乎没迟疑,遁入他梦境。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院子,就连原本的红漆房也尽数褪去色彩,梦境全是浮生的心绪所致。
他幼年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心境越发消沉,场景也就黯淡无光。
他依然坐在那把梨花木椅上,是整座院子唯一的色彩。仍旧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一动不动。
“娘……”他突然出声,十分沙哑,是他自己想象出的声音。
他在梦里会开口说话,但永远只有这个娘字。
叫完娘,他又抽泣两声,声音闷在腿间。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幼兽,不得不独自舔伤。
这间院子是他将自己囿于痛苦泥沼中的根源,也是他深埋心底,极度渴望的感情。
不解开这个结,他无法醒悟,谈何成长?
姽宁纠结再三,终是化作苏容的模样,蹲在他面前。她轻抚他发顶,学着苏容那般,温柔又宠溺的唤道:“十一。”
他是十月初一那天生的,苏容便唤他小名十一。
浮生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缓缓抬起头,呆呆看着她。眨了眨眼,再看,似在辨认她是谁。
记忆中的母亲早就一团模糊,即便如今见到真人,他也不一定认得出,所以才会如此迷惑。
“名字……”他终于说出其他的话,很简短,但姽宁听明白了。
他是不解,为何她会唤出这个令他熟悉的名字。
“对,你的名字。”姽宁擦去他脸颊的泪,盈盈一笑:“为娘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