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日中午,路芬芳便趁澄凌去比武场前如厕的工夫悄悄潜入她房内,将那小瓶零陵香油全倒入了她随身佩戴宝剑的剑鞘里。澄凌上场后,拔剑厮杀,闻了浓郁的零陵香气,情绪越来越激动;路芬芳瞅准她心绪波动剧烈之时,专与武英韶亲热说话,引得澄凌妒火更旺。
回顾方才,路芬芳都和武英韶说了些什么呢?她说她不会写武英韶的名字,其实是为了引武英韶拿出他刻有姓名的通行令牌给她看。谁知武英韶兴致高得很,竟然亲笔为路芬芳演示,她这一计算是失败了。
还好路芬芳早有准备,她早在上午时便去了一趟添书院,把“武”、“英”、“韶”三个字十几种字体的写法全都默写会了。她便在纸上用各种字体练习写武英韶的名字,故意写错了大篆体的“武”字。
武英韶一直都看着她写字,见她写错自然要纠正。路芬芳便故意与他争辩,不信他提笔写来便是对的。武英韶无奈,只得拿出令牌来给路芬芳看。因为太素宫所有通行令牌上的弟子姓名都是用篆体刻的,他的令牌也不例外!
路芬芳接过武英韶的令牌,看时机未到,便照着令牌上的字练习,故意拖延时间。写了三个字的工夫,场中澄凌终于吸饱了零陵香,狂性大发出杀招伤害澄冬,众弟子一片哗然,武英韶出手救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
路芬芳便神不知鬼不觉将令牌揣在自己怀里。她原打算,等到澄凌澄冬的事处理完了,武英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令牌不见了,路芬芳便说她当时也吓了一跳,只随手将令牌搁在桌子上,便急忙去场中看澄凌澄冬有无受伤,令牌后来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但是,路芬芳这后招并没用上。她刚刚走入场中,澄凌便反应过来是她用香为害,大喊大叫甚至要拳脚相加。武英韶为袒护路芬芳,便以送卷宗回添书院为由,叫路芬芳先走。
如此一来,路芬芳便可以光明正大得亮出武英韶的令牌,气定神闲得登上添书院五楼,放下考试卷宗的同时,顺走那本太素宫降妖记录。
细想她整个计划,若澄凌多高一分警觉,或是武英韶少一分配合,便断然不能成功。但路芬芳偏偏险中求胜,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此刻她站在书架前,手伸向那本《太素降妖录》时,她都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成了!
路芬芳捏住书,缓缓取下,正要塞进怀中,却听不周声音响起:“你不再想想了吗?”
想想?想什么?想太素宫对她有恩,她却为太素重犯盗取典籍,岂非恩将仇报,不仁不义?
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自己一整夜。可她若不作盗书之举,何以与周重璧交易,何以取南海蝴蝶救不周的性命,何以完成魑魅的遗愿?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也只能——
苕华,武英韶,对不起了。
路芬芳将书塞入怀中,转身快步离去。
这夜戌时,路芬芳本来已经睡下了,却被静乐宫弟子急传到钟峰。她来到后殿,见魏英涯、霏英李、武英韶都立在丹炉旁,互相低语,神色凝重。该来的,还是来了。
路芬芳早料到英长老会传她问话,因此心下坦然。她上前拱手道:“路芬芳拜见魏长老、霏长老、武师叔。”
路芬芳行了礼,却无人请她坐下。魏英涯袍袖轻挥,用袖风将一物事送到路芬芳脚下:“路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路芬芳蹲身细看,一眼便看出这是澄凌的剑鞘。戒律长老果然敏慧,这么快就查到剑鞘上来了,可她路芬芳没那么容易不打自招。她面上一片茫然,回道:“这……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的剑鞘?”
“你看看这剑鞘可有什么异样之处?”霏英李冷声道。她如此严肃冰冷,比之侍香考试之时简直像换了个人。
路芬芳拿起那剑鞘,皱眉道:“咦?这剑鞘里怎么有股零陵香的气味?不凑近还真闻不到。”
魏霏武三人都盯着路芬芳,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神情。武英韶问道:“你确定是零陵香么?”
“零陵香草在长江以南许多湿地都有生长,算是常见的香了。佛经中说,以零陵香、安息香、龙脑香、苏合香等混在香炉中,可焚烧供养龙王。”路芬芳从容答道。
霏英李轻笑:“路姑娘在香料上果然无不精通。不知这零陵香还有什么别的用途么?”
路芬芳抬头看霏英李,觉得她双眼黑得深不见底,真与初见时大为不同。路芬芳如实说道:“零陵香可以治疗心闷、头痛、腹痛,孕妇过多使用则会引起流产,别的我也未曾听说了。”
“哦?”霏英李声音忽转凌厉,吓了路芬芳一跳,“零陵香还会使人精神振奋难以自控,这一点你可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