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认字吗还老看?”果不其然,会计不耐烦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刘二壮也往出撵人:“都出去都出去,喊到谁的名字谁再进来。出去——再不出去今天就不分红了,听到没?!”
连威胁带恐吓,大家不情愿的出了屋,都围在窗户下头想听听别人家记了多少工,能分多少钱。听到谁家上工的人多、一年分了快四百块钱,会响起一片羡慕的感叹,要是谁家上工的人少,工分除了换了粮食只分不到一百块钱,也会有人当面嘲笑。
夏菊花已经听明白了,今年生产队一个工能分一毛一分钱,比去年少了一分。好在妇女们还在编的苇席,多少还多些盼望,没人对一毛一的工分不满意,最关心的还是自家现在能分多少钱。
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农民自有自己的智慧。所以不管是受羡慕的人还是被嘲笑的人,数着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票子,脸上都有一丝笑容。
夏菊花一边听着会计大声谁家该领多少分红,一边看着拿到分红的人笑着出门,心里跟着高兴起来:不管明年是不是跟上辈子一样闹灾,至少现在日子比前两年好过不少,不能因为担心明年就不过现在的日子。再说手里有点儿钱,对搞灾难也多了点底气不是。
“夏菊花,夏菊花来了没?”会计的声音传出来,站在门口的跟着回头大声叫夏菊花的名字。夏菊花应了一声,大家给她让出一条缝,她三挤两挤进了屋。
“夏菊花上工三百零五天,记三千零五十个工,换粮用去两千个工,该分红一百一十五块五毛钱。”会计念完了问夏菊花:“对吧?”
夏菊花点了点头:“对。”
这么痛快的人不多见,会计更满意了,接着往下念:“刘志全上工二百九十天,记二千九百个工……”
前头会计念什么夏菊花不在意,她只记家里每个人最后分的钱数,刘志全是九十九块钱,王彩凤分五十八块九毛六分,刘志双比刘志全多了一块一,是一百零一毛。全家算下来,足足从会计手里接过了三百七十三块五毛钱。
一年的收入呀。
夏菊花接过来都觉得沉甸甸的,不客气的当着会计的面数了起来。因为夏菊花没跟别人似的先从工分查起,会计很宽容的等着她在屋里把钱数好,才叫下一个人。
在等下个人进来的空儿,会计还跟夏菊花开了个玩笑:“嫂子,你们家今年分的可不少,该买点肉炖炖了吧?”
夏菊花往手指头上吐了点吐沫,接着数钱没搭理他,会计也不恼,看了盯着桌上钱的刘二壮说:“队长,你们家的钱,是等老太太来领,还是你带回去?”
这时夏菊花已经数完了钱,向刘二壮和会计点了点头就开始往外挤,听到刘二壮说:“我们今年各领各的吧。”
夏菊花的步子停了一下,接着往出挤。说到底老刘家怎么领钱,在夏菊花这儿都是别人家的事,虽然安宝玲把前因跟她讲了,她也不会再等着听后果——自己家很快要面临同样的问题,她没闲心理别人家的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出现了久违的饼子,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问原因,也没有人矫情的说不吃。等吃完了,夏菊花对刘志双说:“下午你别上工了,去公社看看能买到肉不,买二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