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婆婆带着男人兄弟两个,缺吃少喝那些年练出来的本事。王彩凤看了一脸平静的婆婆一眼,心里佩服不已,低头挑粮食更认真了。
接下来的几天,夏菊花晚上都带着儿子儿媳妇一起挑粮食——刘志全他们扛粮队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跟夏菊花记忆中一样,他们带回了县粮站只剩下一仓库粮食的消息。
夏菊花面上平静,心里在算计着家里余下的粮食:她过日子仔细,秋收分粮前家里还有上一年余光的一百多斤玉米,二十来斤高粱。秋收分粮没刘保国和孙红梅的份,四个大人分了不到一千五百斤粮。
听上去分的不少,可里头红薯就有快五百斤了,这东西得快点吃,放不好就得烂,可惜了的。能存得住的粮食加起来不到一千三百斤,要糊住五大一小一年半的嘴,想想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幸亏这段日子刘志全兄弟两个中午不在家里吃,省下点粮食,但愿冬天生产队一直没有重活,要不中午咋也得让干活的人吃上饼子。
因为夏菊花不可能在手里粮食看起来不少的时候,跟儿子们说,明年会有灾,咱们现在就开始喝稀粥吧,要不到后年春天之后得天天灌凉水。别说说出来儿子们信不信,孙红梅都能上大队举报她。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顶住赖皮的刘志双,同意孙红梅进门了呢?夏菊花不无埋怨的看了刘志双一眼。正是吃饭的时候,消息还是刘志双说出来的,他正扬头等着夏菊花的回应呢,就被亲娘看了个正着。
刘志双的头一个反应就是看孙红梅,看她有没有心虚的表情,好判断白天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孙红梅是不是又惹娘不高兴了。
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刘志双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还得挤出笑来问:“娘,咋啦?”
“没事。我就是算着从秋收之后就没下过雨,按说往年这个时候都咋也该下场雪了,也没下。这天是不是太旱了。”
刘志全点了点头:“是比往年旱,听三叔说要去渠呢。要是渠修好了,来年咱们村的水浇地能多出几十亩,秋天能多分点麦子。”
修渠管什么用,河里的水都没了,修好的堤能抽出水来?夏菊花能想到的就是:“要是你们两个都去修堤的话,一天得带斤半饼子才够吃。”
刘志全听了有些纳闷的问:“娘,咋是我们两个去修堤呢,你不去?”修堤在农村来说也是重体力活,给的工分高,往年这样的活计,娘总会冲到前头。
看着这个有口无心的大儿子,夏菊花连摆手或是摇头都省了:“娘老了,干不动了。以后就不跟着男人一起干活,生产队跟我这么大岁数的妇女干什么,我跟着干点就行了。”
啥?刘志全和刘志双一起看向娘,这可不象娘能说出来的话,娘什么时候认过熊服过软,怎么就说老了呢?在他们的印象里,娘一直都是能干的,不管多苦多重的活计,娘都低着头干完,从来不说一声累。
借着昏黄的油灯,两个人发现娘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皱纹,眼角和嘴角都有点向下耸拉,坐在灯下的身影也没有印象中的挺直,两肩向前、后背拱起一块,好象人故意缩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