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一日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柄长剑迎头斩落。
意识空明一片,他向那杀气腾腾的剑锋抬起手。
当他从无边虚空中回到人的躯壳,重新在万千信息之中找到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的脉络,那个要杀他的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那把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腔,身穿丧服的中年贵族艰难地喘息着,转过脸来看向他。
“你的眼睛……”他的剑术教导者喃喃地说,“变成黑色的了。”
“你有什么话要留?”范天澜低头问他。
“我……我,”那个男人说,“你恨我吗?”
“你有时候看我的目光像死人。”范天澜说,“附近山上有一些坟,墓碑上有姓名和年龄。”
那个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觉得……我虚伪吗?”
“不觉得。”范天澜说,人之将死,他不必说谎。
男人又笑了。这是一个苦笑。
“我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就算根基受损,骑士的体魄仍比常人强壮得多,即使男人的已经苍白如死人,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将一篇很长的遗言说到了尽头。范天澜静静地听着,遗言的内容无非是关于他这位师父的生平,说一名天才剑士由于种种原因,始终未能获得他渴望的最高荣誉,成为帝座之前的骑士冠军。在至死都难以放下的不甘之中,他收获了一名权势及财富都十分惊人的寡妇的爱情,并顺利与对方结婚,达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