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她本就白了大半的发髻上,待她走到棺前,已经满头皆白。
“开棺!”她的话经风即散。
但周遭诸人还是听到了。
这些年,她一贯如此,话音很轻,却足矣让人听清。便也从不说第二回 。
棺盖打开,才露出一道缝,酸腐味便散发出来。待整个掀开,里头尸体已经大半腐烂,淅淅沥沥躺着尸水。
二十六年前,她还是东宫失了语言不得开口言说的皇太女。
十月里,皇父驾崩,为防世家逼宫。她瞒下死讯,秘不发丧。将父亲尸体安置与寝殿内,命太医如常会诊配方,自己如常侍疾守夜,如常用膳理政,等待援兵。
那年,她九岁,守着父亲尸体十余日,第三日开始便闻到尸臭味,第七日看见尸僵遍身,皮肉化水;第九日,尸水从床榻流下,融进周遭掩盖的冰层里。
与此刻,没有多大区别。
是故,她安静地立在棺木前,神色安然,仿佛只是重新感受了一遭当年的气息。
她扶着棺木,甚至还将手伸了进去,抚了抚他鬓角额头,拂下几缕花白的发丝。
若说今昔两厢有何不同。
大抵当年,即便父母皆亡,族人散尽,她尚且还有支柱。
她还有舅父,有他在,她便觉得自己还有家。
而今朝起,她没有家了。
她恨他,贬他,逐他,却依旧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
不回来也不要紧,只要他活着,她的心都是定的。
“合棺吧。”女帝依旧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