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艾伦带着我行走在道路上,过来过往的人没有一个往这边投来目光,如同游鱼破开水流,人们经过,永远在快要撞到我们时闪避开,各自继续说笑、行路。

我固然一直觉得这是奇怪而不招人喜欢的世界,却从未怀疑过它的真实性。我没有否定一个世界的想象力。

我知道在地下的三个月从来是自由的,只要不引发公众恐慌,人们私下里堪称为所欲为。这条规则从来没有明文写在法律或任何一部书上,但是人们就是自然而然知道,像是脑子里的一个烙印,也许这本身就是对艾伦的话强有力的佐证。在以前从来没有我继承身体记忆的情况,可见如今我接受的记忆和身份,都是种植到我脑海中的种子。

“暴力、情/色、杀人、犯罪、失常,”我低声念着,“我很少亲眼见到太多这样的景象。”

“蜈蚣避免暴露在日光里,您需得知道翻动哪一块石头。”

艾伦任我随便走进路边的店铺,频繁撞见纠缠在一起的人们。歌舞厅、酒吧、旅店、各种娱乐设施,在机器的运营下,穷极无聊的人到这些地方发泄欲望,无论是何种方面的。天黑了,我厌倦了见到满脸怔忪微笑的□□的人群,走到外界来。在关闭了灯光的黑夜,中央广场的厕所、喷泉、雕像旁也有难言的响动,深巷中有人沉浸在致幻的药剂中,有人进行着杀戮的勾当。

我们沿着大路前行许久,直到地下都市末端的一小片空地,那里还没有竖起建筑。此刻中央照明熄灭,我们在黑暗的栖息处,眺望都市里数不尽的格子间中的点点灯光。

“这一切,我以前从没见过。”我双手插进口袋中,抬头望着一片黑乎乎的天空。而我们在地下,看不见天空,仰头所见的只有地下黑暗的穹顶。“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这个世界总要比您想象中疯狂得多,”艾伦低下头,“我想尽可能地不让您见到这些。”

啊,又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自以为是的保护欲,很容易衍生出试图掌控的欲望。我几乎确定了此世界的那个人就是艾伦。即便“人”这个说法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