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自小便告诫他,这竹便是孤生在崖谷间也有凌云的气势,希望他能做个竹般的君子。

竹一般的君子,他宋祈渊自是没做成的。

他自觉,现下他宋祈渊不过是糜烂的沼泽泥中刚刚挣扎起来的,稍稍意志消沉,自觉路途无光又会再一次倒下与淤泥合为一体。

从前,宋祈渊对血亲浓于水之事淡漠,每日他只管荷包鼓囊满满,周遭有人追捧,日常吃香喝辣便好。他拥有一切的时候,总觉得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自认为就是他应有的本钱。可是,自母亲撒手人寰,紧握在他掌心那双绵软无骨的手渐失温度开始,他对那个印象中只会遇事只会红着眼捏紧裙摆将豆大的泪珠砸在青石板上的胞妹有了改观。

老爹受了对党官吏的圈套,连着在与他们老爹一贯交好的刺史府前吃了好几趟闭门羹,他们家徒四壁,四投无门之际,是宋芋将多年积攒下的珠翠首饰变卖后汇通了门路,连连在扬州刺史府前诚心诚意地跪了三天才等到刺史的一见,并且指点他们去等待圣人钦点的御史台官员,或能有缓和之境。

若不是宋芋的手艺以及不时迸出的新鲜点子,他怎么也不会有撑起宵食摊去营生的想法。

宋芋生得秀逸柔美,对待生活蓬勃向上。

若要论,她才是长青不败,生机盎然的竹。

而他宋祈渊,凭借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听了从前狐朋狗友的谗言想着一本万利,将兄妹二人的心血‘团灭’之后,他自认他便是那个蛀虫。

从前,他连一个兄长护好姊妹的本分都未曾做好半分,但经‘沈鸡柳狗’蓄意闹事,并且串通官府的人逼得他们二人在扬州无丝毫立足之地,赵刺史这个瘪犊子更是屁都不放一个,任由着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被欺负。

好在关键时刻,在长安的姑母向来了信,兄妹二人便沿着运河上了去长安的路。

宋祈渊将帕子叠好放入了袖中,他深提了一口气后,将眼睛睁开,正对着从窗棂透入的初阳。

从前的宋祈渊已经没得了!

现在是钮祜禄、祈渊!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宋芋又在梦呓。

“陆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