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感到了自己对美仑美奂的所作所为是一种不可逆的终生伤害,无论她们中的谁像今天这样坐在我的面前,我都是她们爱情的凶手,人生的罪人……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在我认识到的这些面前停住它的脚步,它还在旁若无人地向前残酷地迈进——美仑哭了一阵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我面前打开,我一看,原来是哪个用福尔马林泡着我的那根儿阑尾的标本瓶子。
美仑将标本瓶子推到我的面前说:「还给你吧,再见。」
说完美仑就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跟前,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的脸,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走了,走了……
我完全木在那里了,我的嘴张不开,我的腿站不起来。因为我似乎不再有任何理由挽留和接近美仑了,就像美仑当时说的,也许是天意选择了美奂而放弃了美仑。是冥冥之中有一只巨掌在美仑和美奂之间突然放置了一座永远的分水岭,而我只能选择一侧顺流而下,将另一侧本来同属一条河流的分支永远地放弃!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根儿曾被美仑当做标本收藏,又被美奂嫉妒而引发了今天这一切后果的、被福尔马林泡的惨无血色的阑尾,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借酒削愁的。
于是我就要了一瓶干邑葡萄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继续看我那根儿意义非凡的阑尾,想从这根儿五六厘米长的盲肠身上,找到这场爱的游戏的真正答案。
回想在别人的婚礼上跟美仑美奂萍水相逢一见钟情的情景,想起那时候一左一右跟她们俩喝那杯“鱼头鱼尾干一杯”的交杯酒的欢愉场面,回想总是因为认不出她们谁是谁而闹出的那些啼笑皆非的笑话,回想跟她们两个最初约会时,她们一次次对自己要求的升级,那些湿滑粘稠的美妙约会,那些充满期待与幻想的荡漾激情啊……
还有她们两个同时落水,我将他们同时救起的几乎等于黑色幽默的成名经历……最令人难忘的是,为了等到自己的爱人,她们两个做出的谁怀上孩子就让我娶谁的决定,以及那无比激情刺激的具体行动啊……
那种情爱的接触和欢愉,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试想啊,谁能同时跟两个美艳绝伦的女孩子同时约会,同时谈情说爱?而且什么都是对称的,双倍的,特别还不用偷偷摸摸的,完全公开的尽情爱恋呀!
可是欢愉的时光是那么短暂,转眼就变得如此残酷,如此难以割舍。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呀,为什么那么美好愉悦的开始,却会是这样令人无限怅惘的结局呀……
面对这根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盲肠,我还是醉意朦胧中寻找最佳答案。似乎它就藏在那根生来无用,但必须等到它发炎,疼得人要死要活的时候,才要被割上一刀,然后才在痛苦中跟我的分离……
难道我跟美仑美奂的这场恋爱,也会像这段盲肠一样,在一阵剧痛后,残忍地被割下,然后,泡在记忆的福尔马林中,成为没什么价值的爱情标本吗?
谁能给我一个正确答案,谁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指点迷津,让我不至于一错再错,让我将这场爱的风暴或海啸带来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最小……
然而,那个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眼前的答案,还在保持沉默,它还是不肯轻而易举地出现给我。醉眼朦胧里,神情迷惘中,我竟趴在那根盲肠标本前,呼呼地睡着了……
而等我醒来,终生大错业已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