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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百年, 又或许只是刹那, 薛玄微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袅垂淌着流烟的龟鹤炉, 柔-软的素纱帐在面前缓缓拂动。

他一瞬间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视线瞥见一旁古朴书橱上,挤挤挨挨摆着的一堆与之格格不入的琉璃宝瓶、牙雕玉器,如此熟悉……他环顾四周,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

窗外竹涛阵阵,这是七十年前,一切都尚未发生的时候。

薛玄微抬起手来,还未碰到门框,门扇被人自外面倏忽推开,傍晚的璀璨余霞一下子扑面而来,与灼灼霞光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一路小跑飞奔而来的俊朗身影。

他裹着一袭竹香,可能是在竹林里藏得极久了,这会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似只从孤高之空落下的归家雁鸟一般,猛地跳扑上来。

薛玄微恐他跌倒,本能地想抬手接他,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一侧避去,眼睁睁看着萧倚鹤扑了个踉跄,踩中狭窄门槛往里俯冲了几步,堪堪站稳。

他不尴不尬地站直,打打袖口,笑着哼道:“师弟长大了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小时候好,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每天都张着手想让我抱。”

薛玄微恍惚又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情窦隐开,却无人疏导,心思盘绕扭曲,正处于有些喜欢他却耻于被他知道的阶段,故而时时刻意对他冷待。

那厢萧倚鹤话毕,果然他就听自己说道:“师兄何事?若无事,请师兄早些回去罢,我该修行打坐了。”

萧倚鹤拂去案几上的杂物,不讲究地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从灵囊中取出两只矮颈肥肚的酒坛,笑嘻嘻地说:“我才从临安郡回来,讹了南荣麒两坛女儿红!”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据说夫人怀他时,以为是个漂亮女儿,就效仿人间,在树下窖了十几坛好酒,准备等他出嫁时起来喝。谁想到生下来是个带把儿的,气得夫人望着庭树直抹眼泪!这两坛就是!”

他一边滔滔不绝,一边起身到书橱上看了看——萧倚鹤喜好收集各色摆件趣玩,自己屋里搁不下,就会塞到薛玄微这里来——挑了一会,拿了两只花色不一,一青一白的小盏,用袖口抹了抹,便拍开酒坛封泥,倾出一弧醴香酒液。

一方清室之中瞬间被酒臭所覆,薛玄微皱了皱眉。

萧倚鹤得意道:“我方才来时,见师尊在附近,吓得我在竹林里藏了好一会儿,等他走了才敢出来。不然若是叫师尊发现你我喝酒,定是又要罚我们的。”

“你。”

萧倚鹤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