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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白拂开她的手,像拂开看不上眼的一粒灰尘。

他缓缓站起来,站在她的面前,眉目之上笼着一点残碎的灯光、一些深深的影。

柳女士的视线随着他拔起,逐渐变成仰望的视角。到了此时她才猛然惊觉,她的儿子已经不知不觉长得这般高,无论长相抑或气势,这般像他的父亲。

“你们可以登记结婚,也可以办婚礼,但我不会去。

结婚之后你们可以去国外生活,可以生孩子,只要孩子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话的口气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反而像一种通知,一种漠然的允许。

“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办法满足,或者你更偏好手段粗暴的男人,尽管说,我都会安排。我可以给你们足够的钱,给你们的孩子足够的钱,全部打到那个男人的账户上。那之后你就可以永远过着你想要的生活,留着这些眼泪去向别人索取你想要的东西,没必要再浪费在我身上,更没必要时时刻刻因为一个死人来烦我。”

“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妈妈?”

季子白的咬字相当缓慢、标准。面前的女人因为他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有个瞬间,这具身体的生活经验,或是所谓社会道德短暂压过冷血的本性,让季子白觉得,他至少应该替这个女人——他这软弱无能的母亲——拭去脸上的眼泪。

转念他又嫌脏。

谁让他与他父亲的口味截然不同。

他的父亲如此喜爱柔弱的、纯洁的菟丝花,而他更偏爱于倔强的、耐折的、含刺的玫瑰。

他们彼此厌恶,彼此斗争又彼此轻蔑。所以他终究没有动作,不想挨到对方糟糕的附属品。

柳女士本人则是沉浸在难以置信之中。

从未想到自己在儿子眼中居然这么不堪,她震惊、伤心、惊慌失措,独独没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