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在外面和各种类型的犯罪分子打交道,两个警察见过不少被抓后却狡辩耍赖的犯人,尤其是一些吸毒人员,每次在警局一旦让对方尿检时,对方就会捂着肚子在地上撒泼打滚,要么说这里痛,要么说那里痛,要么就是说警局厕所太臭了想要吐,死活不愿意尿检。
眼下……
两名警察便将持刀青年在地上来回打滚,当做了和平日里见到的拒绝执法的犯人一样。
然而苏糖和江海潮两人却是下意识微微促眉。
原本眼前这个持刀青年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只露出了一点点侧脸和后脑勺,当时苏糖和江海潮两人看得并不准确。
哪怕对方捂着肚子一直哀嚎,苏糖也只当是保镖刚刚那一拳打的比较重。
有的人持刀伤人时,他不觉得被害者会痛,但若是拳头落到自己身上,这人往往会比受害者叫得更加惨烈。
因此苏糖听见持刀青年哀嚎时,完全没将对方的哀嚎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人想要拿刀伤人,被揍一拳算是轻的了。
可是现如今,持刀青年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哀嚎打滚,却着实让苏糖和江海潮看清楚了对方脸色。
对方原本微黄的脸色此刻满是苍白,豆大的汗水不停从他额间滑落,打湿了额头上点点碎发,耳边鬓角更是有一条条汗水不停往下流淌,打湿了青年脏污的脸颊,勾勒出一道道苍白的痕迹。
苏糖这回是真的快要堵不住嘴里的芬芳,想要骂人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就这破身体竟然还敢来杀人?
苏糖真是万万没想到,刚刚保镖那一拳下去,眼前这位癌症中晚期的患者,竟是出现了肝脏破裂大出血。
看对方这脸色煞白,腹痛哀嚎的模样……
苏糖甚至不需要把脉,不需要看对方心率是否加快,就能判断出眼前这人肯定是肝脏破裂。
苏糖瞪着一双死鱼眼,面如菜色。
然而作为一名医生苏糖又实在没办法看着人,就这么大出血当场去世。
说白了这人有什么罪那是法律来判定的。
而她如今——只是一个医生。
苏糖扯了扯老警察的胳膊:“警察叔叔,这人应该是肝脏破裂大出血……需要送到急诊科去抢救。”
几乎在苏糖刚刚开口的同时,旁边江海潮也同样对另外一名小警察说道:“警察叔叔,这人应该是肝脏破裂大出血,不是假装病痛撒泼打滚。”
两人说完下意识愣了愣,相互对望一眼之后却又纷纷住嘴。
倒是那名小警察望向江海潮,眼角不由自主微微抽搐片刻。
靠!隔壁小姑娘叫我上司警察叔叔也就算了,你这个看着年纪就比我大,脸也比我老成的人,叫我警察叔叔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对了?难道就不能叫警察同志吗?
好在这种想法仅仅只有一瞬间。
小警察便连忙同老警察一起,低头认真打量起持刀青年,只见对方此刻满脸煞白,额角汗珠滚滚滑落,看着确实不像是装的。
警察在执法过程当中,遇到犯人受伤或者是警察受伤的概率很大,因此两名警察相互对望一眼,纷纷伸出胳膊一左一右架起那名持刀青年,喝道:“起来,有力气就跟着我们两个站起来……现在就给你送急诊科!没力气,我们俩就直接架着你去了啊!”
“啊,啊,痛痛……”持刀青年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却随着两名警察的力道站起身来跟着往急诊科方向走去。
由于事情就发生在医院门口,且距离急诊科仅仅只有不到五十米左右,一群人甚至没喊担架,直接带着人便走到了急诊科。
苏糖和江海潮还有保镖两人以及三五个围观群众,则跟在了警察和持刀青年身后,一群人呼啦啦全都涌进了急诊科。
苏糖见持刀青年已经被急诊科的医生拖去手术室进行急救,这才三两步来到了两名警察面前,看了看两名警察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警察同志,这人看脸色应该是肝癌中晚期患者,一般肝癌患者的肝脏会比普通人肝脏更加脆弱……可当时时间紧急,我朋友他们也不是学医的,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了一拳。这应该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会收拾好心情,苏糖也发现自己刚刚叫警察叔叔似乎是条件反射,于是连忙整理了一下措辞,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可不希望保镖为了保护她,反而去了警局蹲着。
“这肯定是正当防卫。”
老警察看了苏糖一眼,见小姑娘此刻脸色还微微有点发白,当即知道这是惊吓还没过去,连连笑着安抚道:“这种持刀伤人的家伙,在动手之前就应该想清楚后果。况且刚刚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当着那么多人面动手,医院门口甚至还有视频监控,即便是这人就算想耍赖也绝不可能……不过说起来你们还是得跟我们去警察局录个口供才能回家……”
“没问题!”苏糖闻言连忙点头,录口供这是应该的。
周围其他经历过这件事的几人,也纷纷跟着点头应和。
………………
作为受害者去警察局录口供,苏糖等人自然不可能是坐在审讯室内。
由于知道苏糖是这场持刀伤人事件的受害者,录口供的警察甚至还给苏糖送了一杯茶水。
整个案件发生在大众视野中,又有摄像头拍摄到了整个监控过程。
苏糖等人口供很快便弄好了,等到苏糖一行人离开后。
老警察这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口供,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奇怪,我之前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场常规医闹……”
“没想到这医闹虽然是医闹,但是医闹患者和受害者竟然连八竿子都打不着边。最多只能说两人在同一个医院……怎么就莫名其妙找到了这位普内科的苏医生呢?”老警察低声喃喃有些不解:“难道真是仇杀……?”
小警察伸过头来看了老警察手中的口供一眼,将自己刚刚同六院医务科那边的口供递给了自己的师傅:“你看这份口供,这名录口供的围观群众是六院肝胆外科的规培生……他说自己前两天在肝胆外科门诊见过这名持刀者。”
“而持刀者前两天被医院诊断出了肝癌中晚期,当时肝胆外科主任想让对方进行住院治疗,但对方直接拒绝了肝胆外科主任的提议,并且若无其事背着包离开了……”
小警察指着口供上的一段话,仔细琢磨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师傅,你说这人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肝癌中晚期,没办法治疗了。这才自暴自弃,想着干脆杀几个人,也不管这人是不是肝胆外科医生……?”
老警察想了想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但老警察皱了皱眉,却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虽然整个过程看上去非常符合逻辑,且他们这些年在警察局上班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发疯砍人的例子,但是奇怪的感觉却像湖底水草,蔓延着爬上了老警察的脚踝。
可具体哪里不对,老警察又说不上来。
但是老警察低头看了看苏糖给他的口供,老警察只觉得这份口供比那名持刀者更加离谱!
只见苏糖的那份口供当中,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写着——“我怀疑是仇杀”6个大字。
刚刚便是老警察给苏糖录的口供。
老警察来来回回询问了苏糖有关于她与持刀者之间的关系,之前认不认识,以及苏糖心底的怀疑猜测等等。
然而其他的口供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后,老警察却从苏糖那里听到了,‘我怀疑是仇杀’的结果。
可是一问小姑娘和什么人结过仇,对方却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自己和人有仇,希望警察能够帮忙审讯那名持刀者。
“算了算了……还是等那名持刀者醒来之后,我们再去录一份口供……就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老警察摇摇头,反手将苏糖等人的口供放在了一堆文件当中。
…………
苏糖面无表情跟着两名保镖从警察局出来,看上去此刻已经从刚刚的危机当中恢复了过来。
可实际上,苏糖此刻心里却有小人狠狠捶地来回乱滚。
刚刚在警局录口供时,苏糖实在没能忍住自己心中的揣测,将她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有仇人的事情说了说。
可是等到警察询问她,这位雇佣了肝癌患者的仇人究竟是谁时,苏糖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知道,既然对方找了中晚期肝癌患者前来,那么百分之百,警察是问不出什么的。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与警察解释,自己觉得是对方要找她挖心的原因。
毕竟在常规认知里,苏晚晚现在心脏还好好的,肯定没到需要换心的地步,不会想她死。
且苏家家大业大,又开了私人三甲医院,难道在这样的条件下,苏家还没办法帮苏晚晚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吗?
万一她说了对方名字,且被对方倒打一耙告上法庭,那该怎么办?
倘若对方更加丧心病狂一些,发现自己知道了对方,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开车撞死父母警告她,又该怎么办?
苏糖左思右想,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且没办法将对方送进铁窗的情况下……
说出对方名字只会让自己倒霉,还不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苏糖胸口那团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