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燃到底是年轻人,几步走上前去与带他的阴兵并行。
那阴兵见宫燃凑过来有些诧异,问他,“你什么事?”
宫燃没说话,只把手上的半指纯皮手套摘了下来递给他。
阴兵一愣,随即咧了咧嘴,瘦削的高颧骨在烛影下越显突兀。
“我帮你提灯,你先换上,”宫燃体贴地接过阴兵手里的烛灯。
阴兵半点没客气,把手上的棉线手套摘了下来,换上宫燃给的鹿皮手套,又把自己原来那副旧的叠好,小心地掖进衣兜里。
宫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老早就注意到了阴兵手上的手套,磨得破破烂烂,手心手背好几个窟窿,用黑粗布草草地补着。
阴兵戴上皮手套动了动手指,称心道:“你这东西好,掌心是暖的,又不耽误手指干活。”
宫燃笑了笑,“这是阳间骑机车专用的手套,纯鹿皮的,掌心还做了特殊的耐磨处理,用几十年都不会坏。”
果然阴兵一听这手套结实耐用,更加欣喜,十分有深意地冲宫燃点了点头,“那我这是收了你一份大礼。”
阴兵声音不小,并不避讳身边,离他们近的都纷纷看了过去,有个阴兵还特意提灯过来在那皮手套上照了照,眼里的艳羡贪婪都快崩出眼眶了,粗声粗气地抱怨,“怎么我领的生魂都和棒槌一样,没一个会做鬼的。”
附近的引魂司阴兵听了也都三三两两附和,很难不说是故意说给那些新亡阴魂听的。
宫燃心里冷哼,看来这阴间可没阳世反腐倡廉那一套,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路上的阴魂自然也有听得懂的,却没什么动作,都低着头默默赶路,宫燃还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不屑的轻哼。
宫燃把冻凉的双手插揣进暖和的衣兜里,并不在意,阳间这几十年来廉正新风盛行,大家极看不上这种腐贿行为,况且他们现在身无长物,就只有身上穿的一套殓衣,这路上天寒地冻的,就算有人心思活络,也不愿意拿御寒之物去贿赂一个引魂司的小小阴兵。
宫燃因为生前没缺过钱花,早已习惯万事钱开路,“走完黄泉路我们要去哪里?”
宫燃东西送出去了,问得十分硬气。
阴兵自然要好生答他,“黄泉路尽头就是望乡台,到了那里会安排你们回魂阳间最后看一眼至亲至念,好死心塌地在地府做鬼等待轮回。”
宫燃刚想再问,就听后面有人在叫,“小伙子,小伙子你等等。”
宫燃回头,这路上就他一个年轻人。
叫他的是那位和他同组的病号服老人,老人体力十分不错,竟能跟上宫燃的脚步,只是被冻得抖如筛糠。
“您叫我有什么事?”宫燃问道。
“小伙子!”老人上前一步抓着宫燃的胳膊,嘴里恳求道,“孩子,我冷得受不住了,你年轻,能不能发扬发扬风格把你身上的羽绒服借我穿穿?”。
提起身上的衣服,宫燃也觉得奇怪,这一路的阴魂身上都穿着寿衣,有颜色鲜亮的旧式唐装,也有西式的七件套,只有他和这个病号服大叔,身上还是死前穿的那套衣裳,不过他很幸运,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夜里骑机车,因而身上穿的十分暖和,上面是短款羽绒服,下身是内加绒的黑色运动裤,手套围巾也都齐全。
这大叔就惨了点,应该是直接死在病床上了。
宫燃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阴兵冷哼:“你可别犯傻,他是魂体不是人身,冻不死他,况且黄泉路上不是你能滥发善心的地方,这会儿你脱了外套给他,小心那些东西一直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