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第一次杀死敌人的场景。
训练场上无数次的摸爬滚打,对战演习中数不清的伤痕与经验,都让他的身体做好了面对战争的一切准备。
可当第一次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并永远消失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怯意。
那是一个人呐!
可战争没时间给他伤春悲秋。
所有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着,从第一次面对死亡的胆怯,到后来面不改色的持 枪对阵下一个目标时的冷静,他几乎没用太多时间。他的身后,是他的国,他的家,他的亲人,为了他们,他必须克服一切恐惧与胆怯。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甚至制造死亡,没有让他变得盲目肆意,轻贱生命,反而更懂得敬畏生命,珍惜生命的可贵。
所以每次回家时,他都激动的不能自已,所过之处看到任何人都忍不住生出亲切感,待靠的近了听到那熟悉的乡音,更是像见到家人一样。
……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小女婴的出生。
可她的出生并不合时宜。
遗腹子的名声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不是好事,尤其是一个女孩子,且是在重男轻女的乡下。
顶着父亡的名头,多多少少都要被扣上克父不详的兆头,即便碍于亡父的原因没人会当面说破但背地里的嘀嘀咕咕总是避免不了,忌讳和排斥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
他亲眼看着这个不被祝福出生的小女婴一步步艰难长大……
他看着她没了母亲,又没了奶奶,他看着她吃不饱穿不暖,他看着她骨瘦如柴寄人篱下,他看着她小心瑟缩卑微讨好,他看着她好不容易长大却错嫁非良人,他看着她因为生了女儿而被丈夫侮辱打骂、婆母嫌弃,他看着她越发卑微怯懦战战兢兢,他看着她的孩子慢慢重复她的轨迹,他看着她们母女在那个永远充满暴戾冰冷的家里艰难挣扎,他看着她…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一生,直到有一天再也看不到,后来,再看她时,她的坟头已长满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