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摇摇头，再次端起茶杯，忽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十分急促。

老先生使唤江烨去开门。

少年直起腰，几步跨过书海，跳到了台阶上，他打开门，看见了一贯温柔的姐姐满脸怒容。

江烨的右眼皮跳了跳。

因为江楠很少生气，这还是第一次。

她愤恨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然后把手上的成绩单甩到了江烨脸上，力道很大，纸片把少年的脸颊划破，渗出血来。

“江烨，你太过分了。”江楠整个人微微发抖，指着弟弟说：“为什么语文才考几分？”

江烨眨眼，眼神闪烁。

江楠却气得笑了起来，说：“如果不是妈让我把钱偷偷塞到你枕头里，我也不会去翻你的枕头，更不会发现你藏起来的成绩单。”

和市里不同，镇一中每次考试只公布总分和综合排名，每科的成绩单只有学生自己知道。

美其名曰不给学生过多压力，不形成成绩攀比，共建和谐校园。

事实上却是有些学生的单科成绩实在不能看，贴出来一溜的零分，为了挽尊，校领导才做出这一重大决定。

所以在江楠的印象里，弟弟的综合排名总是中等偏下，难到一本线，比他刚进高中时要退步太多。

江楠也问过他是哪科落后，江烨却总说：“都太差了，别看。”

然而事实上，除了答出7分的语文，江烨的其他科成绩都遥遥领先，甚至不比江楠差。

这个答案让做姐姐的瞬间崩溃。

别人不了解江烨，会相信他语文差，但江楠很清楚，江烨的记忆力不是一般好，就算是背，他语文最差也能及格。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他故意的。

想明白这点后，江楠整个人都像坠进冰窟里，哪怕在大太阳底下也觉得遍体身寒，无能为力。

是，家里这种条件，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读大学，而父亲就像个无底洞，母亲又越来越老，她和江烨必须有人去打工，把家撑起来。

这种命运，等满了十八岁后，不是她，就是江烨。

江楠无法接受的是弟弟故意让着她，让她去走锦绣前途。

“凭什么呀，江烨？”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哭红了眼睛，看着弟弟脸颊上的血痕，又心疼又生气。

江烨动了动唇角，嘴里发苦。

他听着亲姐姐的控诉，像个大人一样，跟她讲道理。

他说：“我是男生，在社会上混比姐姐安全，也更容易。”

闯荡社会这种事，应该让男孩子来做，女孩子就应该待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感受老师的教诲和午后的阳光。

江烨牵起唇角，说：“这个社会对女生不够宽容，所以姐姐才应该多读书。而不是为了供我念大学，让你随便的早早嫁人。”

江楠听完低下头，眼泪簌簌而落。

江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知道姐姐想学医，也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学医，所以我想成全姐姐的愿望。”

他小心翼翼替江楠擦干净眼泪后，漾起明媚笑容说：

“你是我的姐姐，我不帮你帮谁呢？”

江楠彻底控制不住情绪，她蹲在门边，抱膝难过了好久。

江烨就静静站着，陪着。

看了半天热闹的老先生偷偷笑出声，这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纯粹。

就说江烨，看着是个吊儿郎当的小痞子，脾气还不好，但他比谁都重感情。

再说江楠，她一心想学医，只是为了让病床上的父亲多一点康复的希望，就像江烨悄悄看法律相关的书籍，想讨个公道那样。

他们心里都有希望，哪怕生长在淤泥之中，也能开出花来。

周末的时光过得很快。

打工人江烨又回到了校园，好让姐姐江楠安心。

他单手拎着书包走进教室，把地上的板凳踢起来后，再次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窗边。

从这里往外看夕阳很美。

江烨轻轻转着笔，还没安生多久，就有同学来找他打游戏。

让他代练，上一颗星五块，钻石上王者三百块，小本生意，童叟无欺。

自从王者荣耀这个游戏上线，江烨就发现了特殊商机，他自己是没手机的，但朋友和同学都条件不错，还玩游戏上头。

江烨一开始是随便试试，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天赋。

他并不觉得这点天赋算什么，甚至见识浅短，走上了代练的路。

大概是因为缺少伯乐，江烨不知不觉地作践着自己的天赋，帮人代练得几乎已经麻木。

他又没有那种上头的游戏瘾，甚至因为已经掌握了胜利，所以觉得没什么意思，这种淡然的态度无异于大神，之前习惯喊江烨一声哥的，也会开始喊他烨神。

少年听着听着，翘起了唇角。

他还太年轻，经不起夸。

一被夸就要秀一下操作，也无形中提升了自己的技术。

只是江烨还不知道，玩游戏不仅能挣钱，还能挣大钱。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想过一步登天，也没想过语文老师送给他的毕业寄语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