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张庆泽嘴里说过的奇怪的李家人了,陶甜打量着他,头尖额窄,山根低陷,嘴巴常开,此类人年少多经困苦,艰难打爬起家,生来就注定要遇到数不清的困难,即便逃出了第一个难关,也会马上就遇见第二个,看来日子过得不太好,子女宫也略显暗淡,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晦气。
李子成似乎不太爱说话,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买了点儿猪血,给家里加加餐。”他始终都站在阴影里,整个身体都被暗光笼罩着,像一个死去的人,又像一个活着的鬼影。
他也不欲多和自己的上司有过多交谈,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就开了那么一小条缝隙,身体简直如同游鱼一样游进去的,然后门轻轻合上,了无痕迹。有人想趁机往门里窥探都不得。
张庆泽喘着粗气停在了李家人的门前:“大师,我们是不是要进他们家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鬼鬼祟祟,肯定是在家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乍历一场生死,脑袋里转的都是怀疑的念头,见谁都长着一副可疑的脸。
“不着急,”陶甜径直走过了李家人的门,“这里是谁家?”
张庆泽说:“是刘叔家……是刘叔?!不可能!”
陶甜反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说为什么不可能?”
她平静地看着他,把他看得哑口无言,然后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答,于是又抬起手又敲了第二次,接着第三次,最后终于有人过来把门给打开了。
开门的人就是刚才一起上电梯的老人刘叔,他低头看见陶甜,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了小姑娘,你们来找我有事?”
张庆泽开门见山:“刘叔,我一直都把您当长辈看待,您为什么要对我们家下手这么狠?到底有什么得罪你的,你就直说出来好了!”
陶甜也没阻止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叔承不承认都不重要。
在她眼中,整栋大厦黑煞气的漩涡中心,就在刘叔背后的这一间房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就知道他不对劲,整栋楼都覆盖在了黑气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点煞气,唯有他身上的最浓。
如今不过就是再让他垂死挣扎一下,听听他会拿出些什么说辞来,不管说什么,都不过是苍白而毫无说服力的狡辩而已。
“我……”
“说话之前先想好了,机会有一不可有二。”陶甜抬起头,她个头在一个成年的、高大的男人面前显得十分的幼小,可是气势却反而让人觉得,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其他人的那一方。
刘叔的嘴唇哆嗦着,他的身体好像一块被敲响过的音叉,整个人都处在那种颤动的余震里,颤栗不绝。
随后,余音逐渐散去,他的生机也好像被抽尽了,整个人在瞬间之中就苍老了数十岁,他把门打开,让开身子让两人进去,“请进来吧。”
陶甜走在前面,进了房间,客厅就像一个巨大的冰箱,把时间、生命……所有的东西都冰冻在了里面,剩下的就只有冰冷,刺骨的冰冷穿过皮肤直达灵魂深处,房间是灰白的,没有颜色,就像一幅巨大的立体遗照,把人框在里头。
和这种煞气长期相处生病都算是小事情,要是哪天突然横死也不会太奇怪。
她在桌上拿起了一个杯子,说来也怪,那空空的杯子里。突然凭空生出液体,一点点逐渐增多。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其实并非液体,而是浓稠的黑煞之气,被压缩在杯子中之后,还不安分的沸腾着、鼓噪着想要跑出来。
张庆泽盯着那个杯子,感觉空气似乎都被清洁过,一下子都清新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吸一口肺部都冰冷冰冷的。
陶甜的指尖之中流泻出淡淡的“气”,直接融入杯中,将杯中之煞吞噬殆尽,最后又依样流回了她的身体里。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边的一间房里忽然传来巨大的嘭嘭声,似乎有人在里面疯狂踹门。
这个声音……张庆泽想起来了:“是小涛的妈妈!”
刘叔把家门关上:“不要管她,她出不来的。”
陶甜放下杯子,邪气已经驱逐得差不多,就像是把冒烟雾的烟头彩灭,其他烟雾被风吹吹就会散开,这栋大楼的问题中心解决掉之后,整个大楼就会慢慢恢复正常的运转,以后就算还有小灾小难,那也是在常理之中。
“说说看吧。”
刘叔苦笑:“你不是小张的侄女吧?”
他的肩膀垮塌下来,精神劲儿都跟着塌陷了:“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接着,就开始叙说前因后果。
小涛的母亲刘玉是他早年送给弟弟家当女儿的孩子,养母是个灵媒,能沟通阴阳,乡下还有一个叫法,管这儿叫做走无常,刘玉从小就跟着养母,正的邪的都看过不少,因此也就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东西。
长大以后结了婚,有了家庭,又有了孩子,刘玉对孩子爱若生命,却没有想到儿子竟然因为溺水离开了自己,而丈夫也因为受不了中年丧子之痛,买醉消愁,又酒后驾驶出车祸,撞上卡车当场死亡。
她始终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就用了早年的一个已经失传的邪方子,把儿子的魂魄强行从水库那里拘了回来。
只要七七四十九天,等这一个半月过去了,小涛就能够彻底的占据张念港这具身体,重回人世。
事情真相已经确凿无疑了,张庆泽把脸埋进手里,似乎很痛苦:“为什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怀疑到刘叔你头上去的,你人明明那么好,之前我半夜胃疼是你把我送进医院里的,我工作上遇到不顺利,也是刘叔你安慰我说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叔叔来看,念港平时见到你也会叫一声爷爷……”